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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水长——回忆父亲聂荣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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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家的那两天,我们倾诉着离别之苦,我听不懂父亲的四川话,父亲也听不懂我的上海土话,母亲就做我们两个人的翻译。谈起我所受的苦,父母亲一次次掉下眼泪。有一次,我带着怨气说:“你们为什么那么狠心,把我丢给人家不管?”
父亲正色道:“孩子,你不要怨恨爸爸和你的妈妈,我们都是共产党员,是为了解放劳苦大众,才这么做的。要恨,你就恨我们的敌人吧!”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年里,父母亲也是聚少离多,父亲带兵打仗,东奔西走,常常顾不上母亲。有一次,母亲写信给父亲,倾诉离别之苦,还半开玩笑地写道:“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荣臻,你是几过家门,也不来看看我,现在你也成了大禹啦……”这封信被军区司令部的一位参谋误认为是公函,拆开一看,才知道拆错了。军区参谋长孙毅赶紧嘱咐那位参谋不要声张,把信重新封好交给父亲。当时父亲实在太忙,匆匆看了信,竟然没察觉信被拆开过。几十年后,绰号“孙胡子”的孙毅将军提到这件事,我的父母亲才知道竟然有过这种事。

那段时间没有仗打,父亲相对轻松,他带着我到人家串门,一次次地说:“我的女儿丽丽找到了。”大家都恭喜父亲,说:“聂司令员找到了女儿,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父亲限我十天学会说普通话。我问:“你怎么不说普通话?”父亲说,他的四川话好听,别人也能听懂,不像我的上海土话,谁也听不懂。

不久的一天,父亲安排我到张家口第一完小上课,还把一个日本制造的黑色皮包送给我,说这是我的书包。我都16岁了,还要上小学,有些难为情。父亲说:“只要是学习,哪怕年龄再大,也不丢人。学到了本领,才能为劳动人民做事情。”
我背起书包到张家口第一完小四年级上课了。在学校里,我仍然叫过去的名字——李丽。北平解放后,我才改姓聂,叫聂丽。文化大革命时,改成现在的名字——聂力。

父亲送给我的这个书包我保留了一辈子。一看到它,我就想起刚刚见到父母的情景,想起父亲鼓励我学好本领的那些话。我有了家,成为幸福的人。却有人失去了家,失去了父母。就在我到达张家口的那一天,我见到父亲之前,父亲刚刚参加完公祭“四·八”烈士纪念大会。

1946年4月8日,叶挺和夫人以及王若飞等人乘飞机由重庆回延安,在山西省兴县黑茶山失事遇难。噩耗传来,父亲悲痛万分。叶挺曾经是他最亲近的战友和同学,也是他最佩服的人之一。16日上午,在张家口公祭“四·八”烈士纪念大会上,父亲以低沉的嗓音讲话,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下来,他亲自写了一副长长的挽联,献给永远离去的战友——

五十岁崎岖世路,献身革命,尽瘁斯民,海内瀛寰,同钦气节,两次从征凡七载,流亡异域,苦经十度春秋,反动阴谋空画饼,纵几处羁囚,壮怀尤烈,方期延水堤边,宏抒国是,天丧巨才无可赎,旷古艰难遗后死!

二十年忧患旧交,同学苏京,并肩北伐,南昌广州,共举义旗,一朝分手隔重洋,抗日军兴,血战大江南北,茂林惨变痛陷身,喜今番出狱,久别再逢,孰意黑茶山上,飞殒长星,我哭故人成永诀,普天涕泪失英雄!

父亲伤痛之余,想到了叶挺的孩子。叶挺有九个孩子,父亲想收养其中的一个或几个,算是对老战友的一个交待,一种纪念。他通过党组织提出了建议。不久,叶家的老二叶正明、老四叶华明就来到了张家口,和我父母以及我住在一起。我亲耳听到父亲对他们说:“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在我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就这样,他们成了我们这个家庭的成员,父亲工作忙,有时顾不上照顾他们,我的母亲就像他们的母亲一样,承担起照顾他们的责任,可以说对他们无微不至,什么都替他们想到了,有时连我都跟着“吃醋”。母亲说:“你想想吧,你叶伯伯不在了,咱们为他的孩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发布时间:2012年06月12日 19:46 来源:上海文艺出版社 编辑:胡爱忠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