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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花前·绽放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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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中央电视台

1959年7月的一天,我来到位于西长安街的广播电台大楼,走进了“考场”。

主考官是著名播音员夏青老师,“考官”有四五个人。我对自己的长相一直很有信心,进屋后,从他们的眼神里我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可是,广播电台的人员不需要与观众见面,我的长相并不是一种明显优势。他们让我对着话筒念一篇报纸上的文章。我嗓子音色本来就不错,又练过发声,他们一听,有人就说,“哎,声音很好。”可是再一细听就不行了,发现我的普通话不够标准,z、zh不分,n、l不分。中央电视台的前身叫北京电视台,这时,北京电视台刚刚建立,还在试播阶段,而电视台对播音的要求似乎不像电台那样高,夏青就建议说:电视需要形象,她长得漂亮,是不是推荐到电视台,发音差点可以锻炼一下。

从此,我走进了中央电视台,一干就是五十多年。

刚去的时候是当播音员,还剪了辫子,烫了头发。后来我查看“中国电视发展史”,发现自己的播音员资历还挺老的,应该是中央电视台继沈力之后的第二任。当然,我这个播音员当得有些名不副实,因为新鲜了没几天,我就认定自己不适合干这一行,主要是背稿子太费劲。当时的问题是,不光要背,背的同时,还得纠正自己差劲的发音。这使我心理负担挺重。从当兵开始,工作从来是让我感到愉快和欢乐的事,现在,却变成了难熬的苦刑,而且将没有刑期,没有出头的日子,这怎么行?我虽然当了小母亲,但另一方面,性格中的调皮并没有改变多少。于是,三天两头,我就说自己感冒了,嗓子不好,逃避播音。

罗东是电视台第一任副台长,也是直接管我们新闻这块的头儿,他很清楚我的鬼把戏。强扭的瓜儿不甜,在罗东的关照下,我被调到了音响组。

音响组很对我口味。干的活很有意思,就是根据影片内容,分段掐准时间,选配符合情绪的音乐,相当于现在的音乐编辑。虽然是技术活,但边工作边听音乐,我很喜欢。工作不紧张不乏味了,我又变成了小野马,整天欢蹦乱跳的。这里的环境需要安静,可我是刚从文工团来的,坐在办公室里,就觉得那个板凳不是我的,凳上有钉,脚底板痒痒,只要有机会,就会跑到演播室去转转。那时,电视台设在四楼,只要一去,我能从楼底下噼里啪啦又跳又唱地蹦上去,弄得人们有意见,可自己却不知道。后来熟了,语言组的大哥大姐就说了:小邓,你人不到,声音先到。你得照顾一下别人,周围的人在那儿翻译,都要安静的。

没过多久,文艺组缺人,我又被调到了文艺组,成了编导,从此再没改行。

前面谈到了,中央电视台最早叫北京电视台。1958年5月1日,进行了首次实验广播;9月2日,开始正式播出。当时,全国只有几十台电视机,电视台的信号覆盖半径只有北京周围的几十公里。因此,它虽然是中国大陆唯一的电视台,对外却只称北京电视台,毛泽东主席还给它题了字。因为是组建初期,总共才二三十人。地方不大,就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大楼的四楼拐角处给了我们几间房子。设备也很落后,只有一辆天津改装的黑白电视转播车。

文艺组有五六个人,工作环境很差,工作室狭窄,像个小作坊。演播室也很小,只有40平米左右,里面还用玻璃隔了一间几平米的导演室。至于摄像设备嘛,今天全都是自动变焦的,可以随意拉近推远,好学好用。那时的摄像机只有五个规格的固定镜头:“500”、“300”、“180”、“135”、“75”,常用的只有四个,镜头组合全靠导演临时决断,操作复杂,很不方便。

由于演播室太小,只能搞些独唱、相声、独舞之类的小型节目。比如芭蕾舞《天鹅湖》,四只小天鹅跳不开,就得有三只歇了翅膀,临时“下岗”。又比如播出国庆十周年盛况,因为台里只有一台转播车,实况转播的画面很有限;作为补充,我们就请来专家,在演播室里画图介绍天安门游行的情况,“强迫”观众用想象力配合我们的播出。那天,关山月和傅抱石两位大师画了一幅很大的国画给国庆献礼,但电视里给不了特写画面,作为应急办法,我当了一回临时的“画架”,把这幅画高高举在了镜头前面。

进了文艺组,我就成了所谓的电视编导,可是,我连最起码的切换都不懂,出过不少洋相。

那次是拍一个独唱节目,演员开始在平台上唱,然后一边唱一边从台上往下走。可是我的切换稀里糊涂,女演员已经往下走了,我居然一直给个中景不动,眼瞅着她从电视画面上一截截往下掉,最后只剩了半个脑袋。副台长胡旭急得大叫:“快切!为什么不切!这个图像还能出去吗!”

我生性要强,虽然电视编导对我是一个全新的工作,但我学得很努力。摄像机的镜头是死的,没法变焦距,为了摸索出最佳镜头效果,确定机位的距离,我的兜里总装有一个软尺,台上台下一米米地量好距离,画出机位图。每次转播前,我都要先看演出或彩排,带上小电筒,在观众席里记内容、记画面,看完几遍,分镜头脚本也完成了。为了尽快适应工作,我很少呆在家里,经常是清早出门半夜归;中午实在累了,就在工作间把两条长板凳一拼,躺下小睡一会儿。即使哪天能回家吃顿晚饭,也呆不长,吃完饭,就把小手电筒和软尺往兜里一揣,不是看彩排,就是转播去了。回家通常是半夜,十里长街上,骑着小轱辘自行车,吱呀呀碾过许多人的梦境。

热爱是最好的导师。没过多久,我就从初入门径变得满怀信心,可以独立操作了。而且很快我就发现,我不熟悉的,主要是技术性的东西,一旦掌握了操作技术,我原来的舞台实践经验就开始发挥很大作用。我是唱歌跳舞演戏出身,对各种文艺节目的特点很清楚,既能调又能切,而且我两只手可以同时干活,不管大小节目,什么形式和内容,都分得很好,切换得恰到好处。当时台里规定,值班必须两个人:一个负责调机,一个负责切换。只有我和杨洁(后来曾担任电视片《西游记》总导演)两人例外,台里批准我们可以自调自切,一个人独立值班。

将近一年之后,黄一鹤调进了文艺组。来之前,他在广东军区下属的一个文工团拉提琴。当时台里要求两个导演一组,新老搭配,我们两人分到了一组。他有个长处,就是肯钻研。从进台的时间看,我比他早,因此他上机后,大量节目我都让他先挑。我的想法是,不管好的差的,事情反正都要有人来干。工作中我们配合不错,若干年后,我们都成了中央电视台第一代的“四大导演”之一。

中央电视台早期的文艺节目,也可以说就是我国早期的电视文艺,主要是转播剧场的文艺节目。一大批舞剧、歌剧、话剧、戏曲和音乐舞蹈等节目,通过我们的导播,由剧场走进了家庭。在我导播的节目中,影响较大的有《东方红》、《长征组歌》、《白毛女》、《刘胡兰》、《红色娘子军》、《江姐》、《洪湖赤卫队》、《霓虹灯下的哨兵》、《茶馆》、《骆驼祥子》等。可以说,涵盖了当时首都剧场中最受人们欢迎的剧种和剧目。

电视转播文艺节目,并非简单地还原舞台表演的原貌,而是一个进行艺术上再创作的过程。电视导演预先要了解原剧编导的创作意图,通晓节目的内容构成,熟悉演员的表演特色和亮点,在此基础上认真仔细地分好镜头,与摄像师和各工种充分交流、沟通,现场转播时做到心中有数,指令准确,镜头切换及时到位、富有逻辑性,播出的节奏自然流畅,使观众的视觉、听觉与舞台展现的形象效果高度统一。应该说,这对电视导演的要求是很高很高的。有一年,我转播英国芭蕾舞团来华演出的《吉赛尔》,正巧有位被誉为“英国电视之父”的专家在北京看了这次播出。第二天,他在与孟启予台长会见时,特地提出要见我。他说,“前晚在北京饭店看电视时,原以为是放映英国电影,最后看到中国领导人接见演员,才知道原来是电视转播。镜头处理得这样细腻、流畅,真不容易。”他对台长说,像我这样的导演,在西方就了不起了。当他问到我每月工资是120元人民币时,感慨地耸耸肩说:“这是我一晚的房钱!”这个小小的插曲,也能说明电视导演在整个艺术传达中所处的重要位置。

在“文革”十年浩劫之后,随着整个文艺界的复苏,我们借鉴国外和港台的经验,开始设置综艺形式的电视文艺栏目,同时着手自办规模更大的综艺晚会。央视的第一台综艺节目《周末文艺》,就是由我编导的。在此基础上,以后又不断丰富内容和形式,演变为《旋转舞台》、《综艺大观》以及音乐、舞台、戏曲等众多的分支栏目。往后,又进一步发展壮大,成为今天专业化的文艺频道。

发布时间:2013年11月14日 14:12 来源:人民出版社 编辑:朱子艳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