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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花前·绽放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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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七妈动情地说:

“从感情上你们很难过,用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伯伯虽然肉体不存在了,但他的骨灰在祖国大地河流里作为肥料,为人民服务,物质不灭,生生不已。在他弥留之际,想到的是死后还要如何为人民服务。你们要支持伯伯的这个行动。他的遗言我向中央政治局报告,得到毛主席的批准,这使我得到最大的安慰——他的心愿已经了却了。”

恩来伯伯在广大群众心目中有着崇高的威望,如果按照当时人们的愿望,是不会赞成火化遗体的。但是,伯伯对生命的意义领悟得很透彻,对当时的政治局面更是洞若观火。他不仅坚决主张火化,而且连骨灰也不肯留下,潇洒地驾鹤仙去,化身万亿,生前身后,任人评说。在这十多年之后,七妈仙逝,也忠实地履行了她和伯伯的共同诺言,要求后人把她的骨灰也撒进了祖国的江河大地,与伯伯重新汇合在一起。

说到这里,我想起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在1997年同我说的一件事。赵老说,周总理曾有一次问他:印度有个风俗,人死后把骨灰洒到恒河里,这是不是佛教的传统?赵老回答说:是有这个传统。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伯伯生前对于身后骨灰的安排早有考虑。

在台湾厅,七妈继续对我们说:

“我还想讲一点,虽然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为了打破旧的习俗,我事先打电报通知,不在北京的亲属不要来。这个通知发出后,有几个表现很好,尊重了我的意见,向我表示了慰问,没有来。但也有的从外地赶来了,不但大人来了,还带了孩子。你们大概都会感到我和伯伯对你们要求是严格的,既然来了,也是他们的心意,前天让他们参加了吊唁,今天我不得不把他们除外,因为追悼会有名额限制。伯伯对他的后事,曾经对我说过,葬仪要从简,规格不要超过中央的任何人。这件事,我也向党中央做了报告。中央给了他很高的荣誉。他还向我说过,一定不要特殊化。我个人是坚决执行的。对于丧事,我是严格按照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没有提任何要求,一切都由治丧委员会决定。伯伯的遗体是在西花厅党支部保护下火化的。他的骨灰盒是由一位中央负责同志定的,并由西花厅党支部成员将他的骨灰盒放在吊唁的地方。因为他是西花厅党支部的党员,在具体执行吊唁他的仪式时,有些事情应该放到支部里去做,由支部的同志来承担。我想这也是符合他生前愿望的。

你们伯伯生前是党和国家的一位领导人,但他总是按照一个普通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他把自己看做是党的人,是一个人民的勤务员。你们不要仅仅看做个人的亲属的关系,那样就把感情降低了,而要提高到阶级的感情、革命的感情。讣告里说的,和今天悼词里的内容,你们都应该好好学习。

在几十年的革命生涯中,你们伯伯始终如一地遵守着共产党人的重要准则,永远保持和群众的最密切的联系,从不搞特殊化。他一生为党和人民虽然建立了许多功勋,但他从不居功自傲,而是经常检讨自己。他地位越高,越是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兢兢业业。特别是我们党处在执政党的地位以后,他更是时时刻刻注意这个问题,严于律己,把搞好我们的党风放在一个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作为他的亲属,又有什么理由把自己放在一个特殊的地位呢?我们千万记住,不要以为自己在革命的征途上有什么特殊。你们参加今天的追悼会,是向革命老前辈学习的机会,回去后不要夸耀,不要吹嘘,一定要谦虚谨慎。

恩来和我们永别了。你们要坚强,不要过分地悲伤。你们还有一个责任,你们不单对亲属,凡是遇到的人,过分悲哀的,要劝导。”

今天,我重温七妈的谈话,回忆当时的情景,更深切地体会到,她老人家在经历如此巨大的悲痛之后,思想条理仍然十分清晰,谈话充满了强烈的革命情感与深刻的政治远见,饱含着对晚辈与后来者的关心与期望,是一篇具有高度思想政治性与深远教育意义的谈话。

讲完话之后,七妈又让秘书赵炜将伯伯生前对改革旧习俗的嘱咐念给我们听,其中提到,淮安老家的房子要处理掉,不要留作纪念用;祖先坟墓要深埋,作为耕地等等。七妈还要求我们,要按照她的嘱咐,向其他没有在场的亲属做好解释工作。

听了七妈的话,我在深受教育的同时,也非常伤感。七伯和七妈对自己要求一向严格近于苛刻,但伯伯作为一位亿万人民景仰的伟大政治家,作为终其一生为人民鞠躬尽瘁的一国总理,中央对他的丧事安排显然作了诸多限制。可是,这种场合我没有发言权;实际上,七妈虽然是国家总理的遗孀,当时也没多少发言的余地。就在追悼会的同时,人民大会堂外的天安门广场上,群众自发地来到纪念碑前,向恩来伯伯敬献花圈,多达两万二千多个。这个场面,显然不是江青之流所希望看到的。当天夜里,“四人帮”就下令将花圈连夜拉走。他们动用了150辆卡车,拉了两趟半才将花圈清理完。

离开人民大会堂前,七妈拉着我的手说:“在军哪,你看了病马上回干校,不要留在北京。在心里头纪念伯伯就行,不要戴黑纱。”

七妈的话我什么都可以听进去,但是不让我戴黑纱,我听不进去。可是我不能顶撞她,也不能不按她的话去做。她比我站得高,看得远,我更感觉到当时政治局面的严峻。此后,我的胃痛莫名其妙地好了,去三〇一医院照片检查,胃没有穿孔,最后诊断为胃痉挛。

七妈的预感没错,我离开北京时,所谓“总理遗嘱”的谣言就出来了。回到干校不久,广播事业局保卫部门就派来两个男的,找我谈话,追查总理遗言和邓颖超给我们说了些什么。我非常愤怒。以往,我虽然是个急性子,但并不会朝人发脾气,拍着巴掌跟人吵架更是没有过的,但这一次我气得一掌拍下去,把桌上的玻璃板都拍碎了。我义正辞严地回答他们:“这是我们家里人的事,你们管不着。要了解总理遗言,报纸上已经有了,你找我拿什么遗言?”我又说,“如果你要想知道七妈给亲属谈的什么,我倒可以告诉你一两点。”

我给他们简单谈了七妈对我们亲属的严格要求。听了我说的情况后,其中有个人低着头哭了。他们从此没再露面。

发布时间:2013年11月14日 14:12 来源:人民出版社 编辑:朱子艳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