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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的事业:从布鲁塞尔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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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说:物质的坚硬性,即阻止他物穿透的力量,是与吸引力不同的“负引力”,而这就是矛盾冲突的基础。库恩说:

康德反对用数学方法来研究哲学,却又认为数学可以有效应用在哲学里。他区别了逻辑的矛盾与力的真实冲突。包含逻辑矛盾的东西,便不可能存在。因此,任何在逻辑的意义下有矛盾者,即为虚无。然而包含事实冲突的东西,却是可能的,不可穿透性便是一例。它是“负引力”,是一个物体阻止另一物侵入它占有的空间的力。康德另外还从心理学及伦理学里援引了其他例子来支持“负量”的说法。许多物体里头都有相反的力,然而由于它们互相抵消,所以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事情在发生,但是或许一个小火花便能让处于力量平衡状态的事物动起来。

马克思后来说,相对于那些“机械的唯物主义者”,正是唯心主义发展了唯物论的辩证法和辩证法的能动的方面,辩证唯物主义面对的是热力学时代的问题。而康德在发表于1755年的《自然通史和天体论》中所提出的著名的“星云假说”便是如此。这一学说的要点是说:宇宙的生成,是基于物质中内含的能量、力量的冲突。能量的积累冲破了它的物质外壳,从而形成了爆炸性的扩张——这就是辩证唯物主义发展观的基础。

马克思认为,正如宇宙是在分裂和爆炸中生成一样,资本社会也是在对抗和分裂中发展的,“不平衡”是资本主义扩张的基本前提。因此,拒绝斗争,拒绝对抗,也就是压抑这种分裂,其结果就是经济危机的周期性爆发。弗洛伊德则补充说,人的心智与灵魂也处于本我、超我和自我的分裂状态,长期压抑这种分裂,必然导致精神崩溃。

马克思、尼采、弗洛伊德都是热力学时代的思想家,因此,他们毕生喜欢对抗和斗争。恩格斯说,斗争是马克思唯一的哲学,因为在马克思看来,对抗、斗争和在分裂中发展,这才是宇宙生成的真实景象,即使静止的物体,也不过是内部能量冲突达到暂时平衡的一种状态。

在马克思看来,现存世界秩序的破裂,即现存资本主义世界秩序的崩溃,不但是必然的,而且也是一件大好事,因为它意味着生产力的解放,意味着公民权即劳动者的权利的扩大,意味着那些被既有资本主义现存秩序所压抑着的生产力和无权者权力的解放,意味着一个新世界的生成。与“三大批判”的主旨完全相反,马克思说,一切法则都是“暂时的和历史性的形式”:“人们借以进行生产、消费和交换的经济形式是暂时的和历史性的形式。随着新的生产力的获得,人们便改变自己的生产方式,而随着生产方式的改变,他们便改变所有不过是这一特定生产方式的必然关系的经济关系。”关于社会法则,马克思说:“社会——不管其形式如何——是什么呢?是人们交互活动的产物。人们能否自由选择某一社会形式呢?决不能。在人们的生产力发展的一定状况下,就会有一定的交换[commerce]和消费形式。在生产、交换和消费发展的一定阶段上,就会有相应的社会制度形式、相应的家庭、等级或阶级组织,一句话,就会有相应的市民社会。有一定的市民社会,就会有不过是市民社会的正式表现的相应的政治国家。”

因此,资本主义社会绝不是人类最后一种社会形态。同时,正如康德推测的,人类也并不是宇宙中唯一的居民,在其他星球上也存在着有智能的生命——由于康德的这个如此具有革命性的假说,不但“自我中心”、“欧洲中心”论不能成立,而且连“人类中心”论也不能成立了,一切形而上学的大厦都被轰塌了。

因此,若要理解康德,就应该从康德深刻的“两面性”入手:康德早期的科学著作所面对的是“宇宙”,这些著作讨论的是力、是能量;而与早期著作不同,康德的“三大批判”面对的则是“人”的内心(这样的“人”乃是资产阶级个人),是市民社会的道德法则。康德早期著作与“三大批判”的主题其实是完全不同的。

而今天的人们感到陌生的,其实是康德早期的科学著作。一般的读者甚至并不知道,康德相当一部分重要著作研究的是天体、物质、火,乃至地震与海啸,而它们的主题就是能量和力,并不是“人的内心”。康德眼里的科学,面对的就是“浩瀚的星空”,这样的科学要讲述的是物质内含的能量、力量的扩张如何摧毁了其外壳。

“内心的道德法则”与“浩瀚的星空”——这两者绝不是一回事,前者是市民社会的法则,后者则是历史和宇宙发展的隐喻。

康德曾经这样评论“哥白尼式革命”说:哥白尼没有改变宇宙和太阳系,但是,他却改变了人观察宇宙的方法。而康德由于提出了“星云假说”并把辩证法建立在对宇宙发展的观察方面,因此终结了牛顿开创的静力学时代,把人类引入了热力学时代——那个《国际歌》所谓的“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的时代。

恩格斯说:

因此,要精确地描绘宇宙、宇宙的发展和人类的发展,以及这种发展在人们头脑中的反映,就只有用辩证的方法,只有不断地注意生成和消逝之间、前进的变化和后退的变化之间的普遍相互作用才能做到。近代德国哲学一开始就是以这种精神进行活动的。康德一开始他的学术生涯,就把牛顿的稳定的太阳系和太阳系经过有名的第一推动后的永恒存在变成了历史的过程,即太阳和一切行星由旋转的星云团产生的过程。同时,他已经作出了这样的结论:太阳系的产生也预示着它将来的不可避免的灭亡。过了半个世纪,他的观点由拉普拉斯从数学上作出了证明;又过了半个世纪,分光镜证明了,在宇宙空间存在着凝聚程度不同的炽热的气团。

尼采嘲笑了康德通过“三大批判”妄图重建形而上学的努力,但他却继承了康德早期“没有造物主的造物活动”的宇宙观,因为尼采的哲学就是“没有基督教上帝的新造物论”,它论述的核心是“力量的博弈”,而不是“不死的死”——形而上学的内心法则。

如果离开了早期的著作,那么,康德的三大批判就几乎还属于“静力学”时代的作品,但是,他早期的科学作品却发现了浩瀚的星空,即一个热力学支配的宇宙。正像爱因斯坦后来所指出的那样:热力学定理揭示出,宇宙的成长过程,同时也是一个衰老的过程,是一个扩张的过程,也是一个分裂解体的过程,尽管能量守恒,即能量总体上既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但是,能量的扩散却并不是有序循环的运动,因为能量的转化是不可逆的,即总是从可以利用的能量转化为不可利用的能量,从“有序的能量”转化为“无序的能量”,随着能量的扩散,“熵”也在增加。

马克思、尼采、爱因斯坦的学说都属于热力学时代而非静力学时代的产物。尼采认为,正如罗马帝国一样,西方文明将“在扩张中崩溃”;马克思则认为,资本主义同样将在扩张中崩溃,因为无产阶级、贫困、自然资源的耗尽、激烈的阶级分化,这些就是与资本主义发展和扩张相伴随的“增熵运动”。

恩格斯说,康德之伟大,就在于他开创了这样一种发现和观察“自然”的方式:“自然界的一切归根到底是辩证地而不是形而上学地发生的;自然界不是循着一个永远一样的不断重复的圆圈运动,而是经历着实在的历史”。

康德认为:宇宙运动基于力量的矛盾冲突,它的表现形式是能量在扩张中爆炸。正是这场“仰望星空的文化革命”突破了形而上学——这既启发了尼采的生命力学说,也奠定了马克思的生产力学说。

马克思提出了类似康德“星云假说”的预言:资本主义发展所孕育的生产力,将从资本主义体系内部炸开,冲破现存的世界体系,资本主义世界秩序的外壳将在扩张中破裂。马克思这里所体现的,其实就是康德研究火、地震和宇宙大爆炸那样的科学视野。马克思说:“人们永远不会放弃他们已经获得的东西,然而这并不是说,他们永远不会放弃他们在其中获得一定生产力的那种社会形式。恰恰相反。为了不致丧失已经取得的成果,为了不致失掉文明的果实,人们在他们的交往[commerce]方式不再适合于既得的生产力时,就不得不改变他们继承下来的一切社会形式。……例如:各种特权、行会和公会的制度、中世纪的全部规则,曾是唯一适应于既得的生产力和产生这些制度的先前存在的社会状况的社会关系。在行会制度及各种规则的保护下积累了资本,发展了海上贸易,建立了殖民地,而人们如果想把这些果实赖以成熟起来的那些形式保存下去,他们就会失去这一切果实。于是就爆发了两次霹雳般的震动,即1640年和1688年的革命。”

《共产党宣言》指出:资本主义世界正是一个一切“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的世界,永远的变动不居,这是它不同于此前一切社会形态的根本特征,因此,分析资本主义世界,方才需要“仰望星空”的视野,这种视野要求把力的冲突和能量的扩张放在第一位。

马克思把无产阶级看做被资本主义社会压抑的能量和力量的化身,从而把社会生产力的运动、发展过程看做无产阶级这个被压制的巨大能量最终释放的过程:

无产阶级宣告迄今为止的世界制度的解体,只不过是揭示自己本身的存在的秘密,因为它就是这个世界制度的实际解体。

资本主义所孕育的生产力和无产阶级数量的日益庞大,无法消化的生产的过剩与无处消耗的资本过剩——这一切将从内部“挤破”现存的资本主义世界秩序,这便是马克思对德国哲学特别是康德自然力学说的最重要的发展。在马克思那里,生产力无非就是“社会化了的自然力”。马克思这是将康德的“星云假说”用于了描述物质生产力的运动。

发布时间:2012年09月13日 16:25 来源: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编辑:张青津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