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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为什么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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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他已经认识到《生活空间》的定位有很大的局限性,以《生活空间》来界定中国纪录片是狭隘的。中国电视纪录片如果仅仅停留在讲述老百姓的故事,是不够的,只能说第一个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

陈虻说,现在我们有很多纪录片热衷于讲述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如果仅仅是这样一个故事,而没有和大的文化背景、时代背景、民族命运相关联的话,其实是背离了纪录片的本源。因为故事片更好看,更能使人动情。现在我们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因为走得太远,以至于忘了我们为什么要出发。当我们认真地去研究怎样去拍纪录片的时候,或许已经淡忘了我们为什么要拍纪录片。也就是说,当你过于进入、过于热衷于一个东西时,你就需要放弃这个东西。你只有出去了才能进来,也只有进来了才能出去。现在中国的纪录片恰恰需要跳出去,不要过于陷入,你才能反过来冷静地加以审视;如果一个人过于热爱,这东西就已经不再是它本身,已经变成了你的一种热爱,强加了你许多个人的东西,而不是事件本身。《太极》里说,太想练成的人和三心二意的人,都练不成太极。你必须保持一定状态,才能得到一种真传。按照西方的美学表述就是,距离产生美,必须有一定的距离,贴得太近反而什么也看不见。

陈虻认为中国的纪录片创作者必须回到我们的日常生活、我们现实的土地上来。他说,关注中国现实生活中所出现的种种问题,这可以说是中国纪录片的生命和基础。对于纪录片工作者来说,目前的困惑表面是形式的问题、题材的问题,而真正的问题是本源,内容大于一切。避开敏感是一种需要,但是决不是它的本质。

陈虻批评时下电视媒体上所呈现出来的纪录片,让人觉得还不如新闻,还不如娱乐,还不如电视剧。

陈虻:纪录片有剥削性,这是全世界公认的。纪录片的剥削性就是把本来属于个人的问题公众化了。

2006年陈虻为《纪事》栏目讲课时,与编导还研讨过纪录片的一个重要问题。

一位编导问:如何处理和被拍摄者之间的关系,如果最后这种处理,你会伤害到他的生活,或者伤害到他本人?

陈虻说:这个问题是我们思考了十几年的问题,属于媒体伦理问题。纪录片就是有剥削性,这是全世界公认的。纪录片的剥削性就是公众化,把本来属于个人的问题,你给他暴露在全体人面前,实际上你就剥削了,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陈虻说:我们提出了一个概念:公共信息。也就是说你要表现这个事儿,不要用绝对隐私的信息,你要用他愿意公开的那部分信息,来表达他不愿意公开的那部分信息。这就是我们要遵循的道理。如果我们用偷拍的方式,如果我们用趁人不注意的方式,拍到了人家不愿意让你看到的,你拍了,然后你也表达出来了,那你可能就造成了一个侵害,侵害肖像权或者名誉权之类的问题。

那时候我们自鸣得意,你看咱这纪录片全都跟拍到人家里去了,拍的都是生活,两口子吵架什么都拍了。那是为什么?那是中国人没有防范意识,我就说过,北京人比上海人好拍,天津人比北京人好拍,农村人比城里人好拍,孩子比大人好拍。文化程度越低的人,防范意识越差。

我们观摩国外的纪录片,你看国外纪录片全是采访,接空镜头,接采访,再接空镜头,全是这么拍的。为什么他们的镜头没有私人生活的、场景的?因为西方人,你要拍我,支上机器我给你说,我愿意说的,就是我同意你播的。我只有接受你采访的时候,最能够保护自己,你问我一个问题,我还可以说无可奉告呢。所以西方很多纪录片,都处于问答状态,其他就是大众化的空镜头,这是在一个文明的社会里,一个法律健全的社会里,纪录片的样态都成为现在这样一种样态了。你们都看过《法国女子监狱》,就是如此:我是犯人,我可以接受采访,咱们都坐好了说,你拍我所有的生活不可能,我不同意。

中国还没到这种程度。所以我们自己要自觉给自己画一条线,这条线我认为叫公共信息,利用公共信息,本人不同意的,都不可以违背他的意志和原则。我觉得这是一个应自觉坚守的底线。

陈虻私下里和李伦更深入地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李伦从香港电影节观摩归来,谈到纪录片界对“剥削性”问题有了新的认识,关键是要解决拍摄者和被拍摄者之间的“共识”因素。李伦说:“观众认知真实的基础是,拍摄者和被拍摄者之间距离的表达”。陈虻点头赞同,他说:这应该是解决被拍摄者受剥削问题的一个方式。

发布时间:2013年03月25日 10:05 来源:人民大学出版社 编辑:代影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