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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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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学堂

  考试也没考得成器,因为四川那时已开始废科举,开办中学、高小、师范学校了。考试回来的第二年,就到顺庆去上高等小学了。这是一九〇六年。

  办这个小学的,是从日本回来的一些人,是和戊戌变法有关系的,在四川是很有名的。在这里念了有半年,原来有点底子,现在又学了一点地理、历史、英文、国文,还有一个日本人教日文。校长叫张澜,很热烈地鼓吹“要亡国灭种了,现在什么都不要管,要牺牲身家性命救国家……”这半年思想更开展了。读科学也愿意读。

  一九〇六的下半年,就进了中学校。一般说来,科学成绩不大好,先生的学问也不大好,多少学了一点……这一年,从家里要了四五十块钱。这些钱家里是东凑西凑上来的,心里想这钱要还,是没办法的。又过了一年(一九〇七年),我搞了四五十块钱去成都。在顺庆这一年,思想是大大的开展了。那时候在四川也有了东洋人,也有了西洋人。

  在政治上,这时已经是废科举办学校,选举咨议局。但是相反的压制还是很厉害。那时流行的几句话是:

  “百姓怕官,官怕洋人,洋人怕百姓。”

  成都当时在我们耳中听到的,那是第一个城了。手工业的发展,在全国也是数第一、第二了。在我们读书时,洋货输入了,教堂都相当的多了……练新兵,办劝业(即实业),提倡家庭业、手工业、搞机器,成都已设立机器局、造币厂、兵工厂、拉洋车,都开始了。办警察——正是我们到成都时办的。新政在这个时候,一起搞起来了。新派和旧派两派闹得很厉害。那时,皇帝提倡新政,一部分官员也提倡,另外一部分想反对也不行,因为是官办,把房子一修一弄就行了。

  巡防军是旧军队,驻防全省原地。新军是陆军,只在成都开始有。

  当时商业资本发展了。外国人来卖布匹,买四川的绸缎(都很漂亮,比得上苏杭的),收牛羊皮、猪毛、雀子皮,向外赶牛羊,贩鸦片烟。工业方面,有了枪炮厂、兵工厂、铜元局(即造币厂)、机器局、银元局,当时还兼用银元和元宝。银元多是元宝收回改造的。农村中也有了织布、缫丝、织绸的小机器,改良棉业,用美国棉种,农民们把它叫做洋棉花,也有了蒸汽机……

  这时算是从最腐败中间来整新了一下。成都街上的“光冬冬”都被警察拉去,看见乞丐就拉去管起来。弄了习艺所,做手工业,所以我们到成都时就没有看见“光冬冬”了。

  市面上一般说来发展很快,手工业发展,洋货也来了,市面打零工的人也多了。市面不是萧条的,而是畸形发展的,实业做出一些,可是卖不出,便弄花会——就是办展览会,极热闹。各县都设有劝工局,把出品弄来卖,都相当好,尤其是竹器很漂亮,是江安、泸州一带做的。把各种东西都拿到花会上来卖,这表示那时候各方面都在变迁。就拿废科举来说,那是不容易做到的,可是做到了。

  成都开始有了一种报纸,叫《四川日报》,鼓吹新法,还是官办的,铅印的。那时,一般说来,生活水平还低。苦力多得不得了,挑担的,抬轿的,推车的,拉洋车的。不过,官势还是很凶,仍然是压制老百姓的,各方面都是怕官,官大半也都是有钱的人用钱捐来的,所以每县的县官,都要苛捐杂税搞很多钱。官的势力是很大的,街上见到官,就要喊:“站起来!站起来!”没一个敢坐,头上戴白帽子的就得拿下来。官是坐着轿子的,一出来就是一大串,前面戴顶子的,打锣的,唱道的。成都的府官、道台很多,坐着拱杆的轿子,抬起来在街上飞跑,因为小官得避大官的道,碰上就要处罚,那真是下不得台,就得远远看着。大官一来,小官的轿子就得赶快抬到小巷子里去等等,回头再出来。小官早晚还得到大官那里去问安,初一、十五还要去参香。这些官对学堂就很客气,还看看望望。

  锡良是满人,当制台,在凤凰山修营盘,练新兵,练得很好。赵尔丰去打西藏,口号提得很高,是“开发西藏”,也花了很多钱,派了很多人。

  在成都城圈里,当时还有一个皇城,西北角上,还有一个满城。这满城里住的都是满人,成天一点事不做,一生下来就有步粮、马粮,房子烂了,自己都不管,有公家给修,其懒不可比,就是学习操练棍棒,在街上男的提画眉笼子上茶馆,女的穿旗袍满街上走。五六十岁的老奶奶穿着花盘底的鞋,嘴里衔一根长烟袋。满城有个将军,初一、十五也得练一练操和比武,公家给他们发饷。他们都凶恶得很,打人,哪一个人都不敢惹他们,所以满城里头老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敢进去。

  一般操练习武,成了风气,连乡下都操练,因为怕要亡国了。到处都操练,明火枪、前膛枪、耍杆子啊、耍刀子啊,遍处都是。乡里各处立了初等、两等、高等小学,也是一九〇七年前开始的。

  我到成都那时,高等师范学校、武备学校都在招学生。武备学校是训练军官的,另有弁目训练军事的,我一考考上了——可是家里不准进去,晓得搞不成了,就没去。如果去了就搞成杨森这样的人了。我们在顺庆读书时候杨森也在。不过不在一个学校。这时我就入高等学校的体育专修科了。念了一年整的。

  读书是读书,对国家大事很关心。当时学生都自命为中国主人翁,一般人也是把希望寄托在学生身上,先生也认为是这样。我们看来清朝时学校倒好些,郑重其事,认真搞,比民国以来的要好,只是内容不够。

  街面上,穿新军制服、挂着洋刀和穿洋服的最摩登。其次是学生——被认为是先进分子,也的确说话比较激进的。师范学校、高等学校对于民主思想、科学思想,都认为是对的,主张痛改腐弊,对官家子弟都不大看得起,教员也都要说点新话,不怕官,也讲点自由平等——不过官方的一般压制还是很厉害。学生一开始,还是进步的。豁然换了学生装,过起集体的生活,考得上是很不容易的事,拿官费的多。科学初到中国,算是相当堂皇的。那时候革命潮流在学校各方面,也相当的开展了。总而言之,谣言非常的多。有一点小事情就到处传播。康、梁这一派这时也不抓了,办学校这一批人,大半是这一派的。革命党办学校的也有,那是同盟会很少数的人,得秘密的。

  当时,在成都的英、法教堂,也办了些学校,学生不很多,还没成为风气,只是办些英文短期班。可是那时民族思想很盛,去上课的都给骂做洋奴。

  在成都的一年,有很大的进步。同学多,来往的人也多。革命思想也多了。这时就想:

  推翻皇帝建立一个好的国家!

  学生也都以革命者自居。有些人不敢说话,可是也少有人反对了……这一年把成都情形看到后,眼界更开阔了,心想:“成都也不过这样!”

  开始进城的时候很惊讶,住了一年也就习惯了。我们练体操,练身体,讲究物理、生理、卫生,操得很好,普通体操会了很多套数,一年毕了业,就回仪陇县去了。第二年,就开始办高等小学校了。

  读书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就是由东借西借来的。用了二百多块,一直到我做旅长的时候才还清。

发布时间:2014年07月02日 11:15 来源:人民网 编辑:阮玉秀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