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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没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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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人士在功成名就之后迷恋书法,是社会资源对书法的反哺,这使得书法影响社会的广度无所不包,渗透社会的深度不可限量。在这一点上,几乎没有哪一个艺术门类能够和书法攀比。仕途显赫的高官和各界名流为何对书法还要恋恋不舍?就是要锦上添花。出现这样的热点,前些年是想象不到的。当书法渐渐远离日常的社会生活的时候,人们先是厌弃,接着是怅然若失,很快便蓦然回首,发现我们与书法早已难舍难分。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社会不满足已有的现代化成就,需要在酒足饭饱以后更能心旷神怡。

中国人喜欢书法不足为奇。所以,也不必把忙碌的官员或社会名流对书法的热衷看做附庸风雅,他们一样需要陶冶情操,这总比吃喝玩乐强得多,有精神需求的人至少是一个正常的人。

我们心目中纯粹的书法家不存在,这包括历史上所有的开宗立派的大家。他们一样进入过社会生活、政治生活。书法爱好者心目中的净土和圣贤不是书法史家不小心歪曲了史实就是爱好者自己误读了史家的史笔的结果。一个人如果兼有书法和其他的多重身份,我倾向只关心他作为书法之人的身份,其余一概并非兴趣所在。这同样是一种歪曲。这种歪曲既是善意的,也是不得已的,你不可能完全了解一个人,你只能了解你熟悉的一面,你很难了解你不熟悉的其他面。一个人不能用自己不熟悉的东西否定自己熟悉的东西。所以,睁一眼闭一眼不是狡猾,有时候就是明智。当你把官员和名流当成书法之人的时候,你就会注意到追求艺术是人的本能,不能因为一个人是官员或者名人,就没资格喜欢书法。

官员和名人的书法热情当然主要是陶冶情操,不必苛求他们中的多数人能够生产出大量优秀的作品,能够有一种雅兴,对于个人和社会都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古人之所以需要书法,在所有的因素之中,作为一种雅兴的因素不知道是什么时侯就有的,书法史可以考见是很晚的事。而且一直是特权阶层的事,因此被限制在很小的范围。今天,这个范围在很快地扩大,这是一种进步,理应受到书法圈的尊重。

真正热爱书法的人不拒绝“外来者”,也不会担心书法过热。任何事情热到一定时候都会反思,处于热潮中的当代书法迟早也会反思,甚至已经开始反思。给它时间,如果你热爱它的话。即使面对浮躁也不要惊慌失措,浮者自浮,沉者自沉。同样的环境可以造就完全相反的人,在热闹的潮流中一定会有头脑清醒的人。一些好心人如果因为不能容忍浮躁而懒得提起书法,其实是不理智的选择。书法的确有时让人感觉太烂,但还是有一点实际的内容,甚至比提起同样很热的“国学”这个词要实在得多。书法再热,你至少可以写字。国学也热,年轻人真不知道该干什么,无从下手,或者一下手就是别的,如历史、文学什么的。一下手是别的干脆说别的好了,别的又不是没有名姓。

总之,书法的热闹,虽然会出现一些偏差,但现代社会需要它。

当然,我们能够看到,书法对于绝大多数人已经可有可无,甚至读书人也越来越不需要写字。但是,一句老掉牙的话——书到用时方知少,道理依旧很清新。

上学的时候,有一天图书馆的卡片检索室完全关闭了,取代它的据说是更方便的计算机检索,当时我可不方便了相当长的时间。一次在善本室,一位老师拿着一本好像是武英殿本的古书“请教我”。原来是书后的清人题跋真迹写得又小又密又潦草,因为小而密密麻麻,老辈先生目力不济,年轻人又多不熟悉行草字。我很快把那篇题跋转写为工整的现代字的时候,那位老先生很平静地说了句写字认字还很重要之类的话。我也是那一刻就相信毛笔书写不会成为历史的化石的,至少一部分人会责无旁贷地将它传承下去。

在学校开设的书法专业的圈子里,书法专业的人往往有自卑感,所以,明明是书法的问题,一定要借助书法之外的东西来解释。这种借鉴本身当然没有错,但由习惯所积累起来的负面效果有时严重得简直要否定书法。我有时候觉得练习书法的人不必太谦虚,各学科的借鉴都是相互的,因此都是平等的。你不必担心这个专业怎么样,你只要担心身处这个专业的个人怎么样。有一次别的专业课大家在讨论一本古代的历史书,说到书中的“一”、“壹”两个字是有区别的,汉代以前要表示统一这个意思用“一”字,而不用“壹”字。如果你是练书法的你一定会不以为然,为什么?那段著名的秦始皇廿六年诏版哪个学书法的人不知道?铭文一共只有四十多字,“壹”字两次出现,都是统一的意思,“法度量嫌不壹,则明壹之”。临摹是一种抄写,远比阅读的印象深刻,知道一件事和精通一件事是两回事。临摹碑帖占据了大量的时间,或许影响了读书,但临摹给人的印象是阅读无法做到的。

真正擅长书法的人还是会得到社会的尊敬,为什么?古语说“诗有别才”,事实证明,写字也是别才。一般人无法企及的书法感觉,而你可能三生有幸,与生俱来。你有自豪感人们是可以理解的,当然也给了你一些敬意。但书法之人自己则一定要严于律己。这些年,书法家因为品德、生活等琐事而给人留下不好印象者屡见不鲜。书法的门坎太低,有时候听人说会写字就是书法家,而这个“会写字”,显然是说日常书写常用字,而非书法的基础练习。那么就可以推理,在没有了文盲的现代社会,只要你愿意,你就是书法家。给人以如此印象,当然是书法界的不幸。与书法有点关系的人很多,多了便杂,杂了便乱,乱必生怪。所以什么怪事都见怪不怪。但是,我们为什么还要学习书法?如果你真喜欢书法,你当然应该洁身自好,保持对它的敬意,而不是随波逐流,更不应该随意贬低自己的同类。有人因书法获得了名气,便不承认自己是书法家,特别乐意自己是学者、是诗人、是国学大师等等冠冕堂皇的东西。其实你不会不知道,历史上的书法就不是下等人的事。达官显贵、帝王将相,这些有身份的人引以为荣的雅事,和我们产生关系难道辱没了我们?钟、张、二王,颜、柳、欧、赵是书法家,有何不光彩?一些学者、“国学大师”又有什么贡献可以无愧于自己的衣食父母?盛唐以降谈何诗人,南宋以下休夸填词。那种徒有辞藻、了无意境、矫揉造作、为文造情的整齐句式也能称诗?书法家何苦要炫耀那些没意思的假货,又何苦要遮掩自己擅长的真货?至于我们的“国学大师”,不要说比清代的大学者,中不了举的江藩、方东树就是横在大师面前的一座山。《周易》说:“乐天知命故不忧。”所以,即使光着头皮,也不要戴一顶大而不当的帽子。元、明、清以来书法的大趋势是每况愈下,弄得一些书法家总是怯懦懦地看着别人的脸色,一味强调书法之外的学问,强调得太多,多到只要谈到书法必然话锋一转,每一次都转向“学问”,干啥不说啥,让人费解。

书法和其他的一些学问至少是平等的。学中文的人有诵读的功夫,学书法的人有抄写的功夫,不能说只有文史专业的人才是念着书长大的。

临摹《九成宫》就会知道《礼纬》、《鹖冠子》、《瑞应图》和《东观汉记》等古书,学习《麻姑山仙坛记》就会知道《图经》和葛稚川的《神仙传》。当然也会注意到唐代天宝某年称作天宝某载,有时候不读史书却同样可以获得一点历史知识。至于廉颇、蔺相如、乐毅、东方朔、范滂、汲黯等历史人物,写字的人有理由比不写字的人更了解,因为写字的人是抄写着他们的传记成长起来的。

西安碑林有一块唐代名碑《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是学习书法的缘故我才知道大秦就是罗马帝国,景教是基督教的一个分支。当年哪里知道去翻阅一下正史里面的《四夷列传》呀!当然这也许算不得真知识,甚至有点掉书袋之嫌,可是,历代碑刻千千万,经史子集,释道二藏,无所不包。只要你确实遍临古帖,也确实是一个有心人,你的文史修养就不会差。

书法何以要与文史知识自断渊源?从来没有哪个专业比哪个专业强,只有哪个人比哪个人强。

麟游是一个地处陕西西部山区的小县,那里曾经是隋代行宫仁寿宫所在,唐代也延续着前朝的辉煌。著名的《九成宫醴泉铭》就屹立在那里,山区小镇因此成为热爱书法者心中的圣地。另一块隋代的《董美人墓志铭》也赫然名作,记载着当年此地簪髻峨峨、裙裾飘曳、繁花似锦的场面。蜀王杨秀文合四六,辞藻华丽,点凡砾以琳琅,吐真情而凄婉。碑石上的字迹往往勾起沉睡的历史,使得荒野不再孤寂,草蔓尘封的残垣断壁也焕发出生机。

中国人倾情山水的时候特别重视人文气息,与名胜有关的动人传说往往会在山间留下书法的印记。题刻对于风景的升华作用是切切实实看得见的。著名的山崖题刻太多,不必多说。只说在庐山的某地有一块石头,上面刻着“寒山可语”,仅这四个字,便使山水和游客有了另一层沟通。十几年前,有一次我和朋友看美国名胜的录像片,太震撼了,眼睛都受不了啦。后来还是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到底差什么?要是山上有个亭子,岩壁有块题记……一句话,缺字!当然,那是美国。在中国,缺字的山,不显得亲切。书法是一种交流,不仅是人与人,也是人与自然的交流。

发布时间:2013年02月19日 14:10 来源:新星出版社 编辑:朱子艳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