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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十二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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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最大的那位黑人青年名叫克莱曼斯·雷。他一直住在华盛顿,在一家马房工作了很久,负责驾驶马车。他人很聪明,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去南方的想法让他悲伤不已。博奇是在几天前买下他的,把他一直放在那儿,预备好送到新奥尔良的奴隶市场。从他那儿我才头一次知道我在威廉奴隶监狱,之前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他向我描述了这里的设计用途。我跟他重复了我的不幸遭遇,可他只能对我表示同情。他也建议我从今以后对自己的自由身份保持沉默。他了解博奇的性格,向我保证那只会给我带来又一轮毒打。年纪比他稍小一些的奴隶名叫约翰·威廉姆斯。他是在离华盛顿不远的弗吉尼亚州长大的,主人为了偿还赌债,把他抵押给了博奇。他一直乐观地希望他的主人有朝一日将他赎回——这一希望后来实现了。那个十岁的活泼少年名叫兰道尔,大多数时间都在院内玩耍,偶尔会大哭着要妈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母亲不在身边是他幼小心灵中唯一的伤痛。他年纪还小,尚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每当玩得忘记妈妈的时候,他总是用天真的恶作剧逗乐我们。

晚上,雷、威廉姆斯和男孩睡在阁楼里,我被关在地牢。后来我们终于有了毯子,那是用来裹在马身上的——这是我在接下来十二年时间里唯一可用来裹身的被褥。雷和威廉姆斯问了我许多关于纽约的问题——黑人在那里是被如何对待的?他们怎么能有自己的家和家人,还没有人骚扰或者压迫他们?对自由的向往让雷长吁短叹。这样的聊天是不能让博奇或者狱卒雷德本听到的。这些热切的希望只会招来鞭子抽在我们的后背上。

为了真实而全面地呈现我人生中遭遇的这桩大事,我认为有必要在本书中就我所目睹和了解的奴隶制度加以描述,还会提到一些著名的地方,以及许多尚在人世者。华盛顿及其周边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不认识那里的任何人,除了从奴隶同伴那里听说的博奇和雷德本。如果我所言不实,读者很容易便能予以驳斥。

我在威廉奴隶监狱关了两周。在我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一个带着小孩的女人被带了进来,她哭得很凶。那是兰道尔的母亲和同父异母的妹妹。看见她们,兰道尔高兴坏了。他抓着母亲的衣服,亲吻着妹妹,流露着喜悦之情。他的母亲把他温柔地揽在怀里,泪眼婆娑地注视着他,一遍遍地低声呼唤他的名字。

小女孩叫艾米莉,七八岁大,浅色皮肤,脸庞秀丽,卷曲的头发垂到脖子那里。她身上穿的衣服华丽时髦,干干净净,表明她是在富裕的环境里养大的。她的母亲身着丝绸衣服,戴着戒指,耳朵上垂着金饰,风度气质和言谈举止都十分得体,这一切都显示了她的身份地位绝非普通奴隶。身处这种地方让她惊愕不已,显然是突如其来的命运转折把她带到此地,空气中满是她的抱怨声。她和她的孩子们,还有我,被推搡进了牢房。她不停地诉苦,可言语无法全部表达出她的悲伤。她躺倒在地上,将孩子们圈在怀里,诉说着温情脉脉的话语。这份至诚而柔善的母爱让我动容。孩子们紧紧地依偎着她,仿佛只有她身边才有安全与保护。后来,他们枕着母亲的膝盖睡着了。看着熟睡中的这双儿女,母亲把他们的头发从幼小的额头捋到脑后。整晚她都对着他们轻声低语。她称呼他们"宝贝、甜心"。可怜而无辜的小生命,还不知道他们注定要忍受的悲惨命运。很快他们便要失去母亲的安抚——他们会被带走。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她不能离开她的小艾米莉和亲爱的儿子,他们都是可爱的好孩子,她会因此而心碎。她说如果把他们从她身边带走,她知道那些人会把孩子们卖掉,他们将分开,再也见不到彼此。听着那位精神崩溃的不幸母亲悲痛欲绝的诉说,铁石心肠也会融化。她的名字叫伊丽莎,后来,她讲述了她的身世。

她原是一位住在华盛顿附近的富人伊利撒·伯里的奴隶。她说她是在种植园出生的。几年前,伯里的生活习惯变得放荡不羁,经常与妻子吵架。在兰道尔出生后不久,他们便分居了。伯里离开了妻子和女儿,从以前住的房子里搬了出来,在旁边的土地上盖了座新房子。他把伊丽莎带进了这座新房子,许诺只要伊丽莎与他同居,她和她的孩子们就能获得自由。她同他一起生活了九年,期间她有佣人服侍,他为她提供了舒适奢侈的生活。艾米莉就是他和她的孩子!后来,伯里的大女儿,也就是一直同母亲住在老宅的大小姐,嫁给了一位名叫雅各布·布鲁克斯的先生。再后来,由于一些无法控制的原因,伯里先生的财产遭到了分割。伊丽莎和她的孩子落到了布鲁克斯那份财产里。在与伯里生活的九年时间里,由于她的身份地位——尽管得到这一切绝非她自愿——她和艾米莉被伯里太太母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她把伯里先生描述为一位天性善良的人,一直许诺会让她获得自由。她毫不怀疑只要在他能力范围内,他会给她自由。可她们落在了他女儿手里,变成了他女儿的财产。于是,他们很快就不能继续生活在一起了。布鲁克斯太太厌恶伊丽莎,也无法忍受看到那孩子,虽然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跟她一样美丽。

伊丽莎被带进监狱的那一天,布鲁克斯先生把她从庄园带到了市里,假意完成她主人的承诺,帮她办理自由身份的证明。伊丽莎对即将到来的自由欣喜若狂,给自己和小艾米莉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心情愉快地跟着布鲁克斯。一到市里,她就被交给了奴隶贩子博奇,根本没有受洗成为自由人大家庭中的成员。那张自由身份证变成了买卖成交的单据。多年的希望瞬间破碎,她从狂喜的幸福顶峰跌到了最悲惨的谷底,难怪她一直在哭,监狱里满是她撕心裂肺的悲恸。

如今,伊丽莎已经死了。在遥远的红河,河水缓缓流过路易斯安那州那片病态的低地。她躺在墓地里——那里是悲惨奴隶唯一的安息之地。所有让她恐惧的事情都一一发生了。她昼夜悲泣,永远无法得到安慰。她预料到自己会心碎而死,身为母亲的悲伤让她不堪重负。这些都会在后面的故事里慢慢讲述。

 

发布时间:2014年03月05日 14:15 来源:北京大学出版社 编辑:朱子艳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