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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野战军》: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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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饮马长江

一九四七年十月至十一月

庐山 浠水 黄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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牯岭的子夜,月色朦胧,树影婆娑。

通往官邸的河东路掩映在高大的黑松林里,更显得寂静幽深。

两乘滑竿在逶迤的山道上徐徐行进,一群官员、军警簇拥左右。蒋介石和宋美龄分坐在两乘滑竿的藤椅上。

蒋介石身板笔直,沉着面孔,脸上的肌肉如同刀雕斧凿一般,虽显生硬,但透着坚毅。

宋美龄则有些倦怠,时而顾盼松林,时而望望淡月。秋风萧瑟,枯叶飘零,她还没完全搞懂这个时候上庐山做什么。

这位中国第一夫人绝不是只会陪侍丈夫的普通女人,她站在第一夫人的高度上俯瞰着中国大地,时时以自己的见解、主张影响她的独裁者丈夫。她到处播种美丽动人的笑脸,以使丈夫获得民众的更多爱戴。她出访美国,以惊人的风采、辩才和流利的英语为丈夫赢得世界第一强国的支持。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美国人曾为她倾倒,刮起了一股不小的“宋美龄旋风”。

美国之于宋美龄犹如第二故乡,可是近来她对它越来越不满意了。魏德迈来华,本指望他能带来排山倒海式的军事、经济援助和美国对华政策的激烈改变,为扭转时局起鼓舞人心的推动作用;至少他可以特使的身份影响杜鲁门总统,适当增加些舆论支持。

没想这个滑头风光了大半个中国,临走竟板起面孔,不但鼓动的话没说一句,反而捅了不少天窗,明打明地要拆委员长的台,企图以他人取而代之。

还有那个一脸忠厚的大使司徒雷登,近日左一份报告、右一份备忘录传给华盛顿,说什么“刘伯承大规模攻袭安徽、鄂东和豫南,是一件令人大感忧虑的事情”“军事情况已呈恶化”“首都和各地沮丧失望现象愈益严重,照这个速度演变下去,很难设想局势还能维持多久”。因为“前途无望中产生出来的失败主义情绪使一切创造性努力无能为力”,“一种普遍的灾难临头的失望情绪导致军队贪污日益增加”,“国民党内弥漫的腐化和反动势力更是尽人皆知”,而这一切“决定的问题仍然是蒋的人格和个性”,所以“我对努力影响总统的想法已经比任何时候都感到灰心了”。“现在需要的是能感召人的领袖,而这似乎是蒋委员长所不能做到的”。更有甚者,这位友好的大使竟对共产党比对委员长似乎更充满信心,认为“共产党没有战斗力和士气降低的任何迹象”,“他们自信有能力继续战斗两三年,届时会控制长江以北地区……他们正在推行破坏性质的战略,直到打垮现政府为止”。因此,“大家已日渐了解到,在军事上战胜共产党是不可能的”。

宋美龄想起不久前蒋介石对她说的一番痛心疾首的话:“美国人历来是靠不住的。这个,我比你清楚。抗战时没有美援,我照样打了四年!后四年美国人参加进来,我没有败在日本人手中,却险些被美国人限制于死地!美国,是个只讲实际利益而不讲交情的国家。所以,对他们,我从不抱幻想。说到底,还是要靠我们自己。而真正令我痛心的不是美国人,却恰恰是我们自己!”

宋美龄知道蒋介石所指。

全国战场的形势急转直下,虽一时还说不上不可收拾,却显然没了当初全面进攻、重点进攻的势头。经济危机更是日甚一日,物价飞涨,民怨沸腾,各地的学潮、示威游行像洪水一样铺天盖地。

尤其是共军重占大别山,刘伯承、邓小平十数万大军控制了鄂豫皖之后,失望、惶恐情绪如同瘟疫一般流行蔓延。“武汉吃紧”“长江吃紧”……各色各样的传闻不胫而走。南京警备司令部既不查实,也不报告,慌忙下令南京长江一带下午九时以后实行戒严。武汉更是人心浮动,那个没出息的行营主任程潜也沉不住气,急匆匆宣布组织“义勇警察总队”保卫大武汉,好像共军已经兵临城下了。西安也下令宵禁,只因为陈赓攻克了卢氏。其实卢氏距临潼尚有一百六十里,离西安就更远了。真是庸人自扰,无稽之谈!

蒋介石召来行政院新闻局局长董显光、国防部新闻局局长邓文仪,发了一通脾气:“你们所掌何事?大别山的事为什么不去宣传,不发新闻,听任奸匪谣言惑众?”

董、邓二人不敢怠慢,回去之后立即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共军流窜大别山,造成一种印象,以为他们多么活跃,其实这种印象是毫无根据的。刘伯承、邓小平所部强渡黄河乃为解救山东陈毅,是出于不得已;解救不成,拟接应陈部窜逃河北;复不成,被迫南窜;沿途经过黄泛区、沙河、淮河等五条大河,遭国军围追堵截,兵力消耗殆尽。进入大别山的残匪为数寥寥无几,实不堪一击,不久即可肃清”。

其实,宋美龄又何尝不清楚,话怎么说是一回事,仗打得怎么样是另一回事。她的心里和蒋介石一样,丝毫没有因为开了个记者招待会而轻松半点。

十月十日,毛泽东发布《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竟公然喊出了“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口号。

更令人忧虑的是刘伯承和邓小平,他们进大别山已经两个月了,虽经数次围剿,不但没有肃清,反而让他们窜到长江边上,一时控制了东起华阳镇、西至武穴的三百里长江北岸,占领了舒城、庐江、桐城、潜山、广济、英山、望江以及江岸重镇武穴与小池口。

小池口就在九江的对岸。长江流经武汉形成了东西两个像兜肚样的突出部位,小池口便是其中之一。它南临长江,北靠大别山,酷似一条横卧的牯牛,前蹄蹬着武汉,后尾扫着南京,牛头掉转过来就能跃过长江,直扑庐山的牯岭……

宋美龄顺着自己的思路渐渐明白了,战火已经烧到长江边上,牯岭对面的局势之白热化程度已经超过了号称“火炉”的南京三伏盛夏。她的达令大概正是为了这个才上庐山的。

灯光耀眼,终于到了牯岭官邸。

国府参军处军务局局长俞济时满脸笑容地恭候在依山而筑的台阶旁:“校长,一路辛苦了。”

俞济时操着标准的浙江奉化方言,双手搀扶蒋介石走下滑竿。能够称呼校长,已经说明关系非同一般。俞济时则更进了一步,不但同是浙江人,而且还是奉化乡亲——俞济时家在奉化城里,蒋介石家在城北溪口镇,两家相距仅十五公里。俞济时自幼贫寒,不怕吃苦,从不蓄发,喜剃光头,当米店学徒时因不慎跌翻阿大(经理)的饭菜,怕遭毒打而投奔黄埔军校。在黄埔军校,他刻苦努力,一言一行遵循校长旨意,颇受蒋介石的青睐。从北伐、抗日,一直到现在,蒋介石始终把他当作心腹带在身边,由侍卫队排长、连长……破格提升为侍卫长、中将局长。

蒋介石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戴着白纱手套的手摆了摆,也说了句地道的方言:“还好,还好。介(这)个介(这)个,倒是让你切壳(吃苦)了。”

俞济时小心翼翼地扶着蒋介石步上台阶:“校长,一切都安排好了。请您稍事休息,过一会儿接个电话。”

蒋介石有些不悦:“人还没到,电话倒追来了。哪个的?”

“海军,桂永清。”

“什么急事?”

“他说,刘伯承到了九江对面。为了校长的安全,他已经调军舰来此地巡逻江面,以防刘伯承渡江。他说……”

“不要说了,草木皆兵!”蒋介石甩掉俞济时的手,“刘伯承还没有发疯,他到江南来干什么?他窜到江边来,一则是要避开我会攻主力,二则是要到富庶的江边筹粮、筹衣、筹饷。连这个都不清楚,还算什么军人?!”

俞济时脸上的笑容消退了:“是。校长批评得对,学生确实没有战略眼光。”

“好了好了,我又没有说你。”

远处传来隐隐的炮声,官邸门前的吊灯好像被震动了似的在夜风中摆动。宋美龄站住:“这是什么声音?”

“大炮。”蒋介石阴沉着脸。

“是共产党的炮?就离这么近了?!”

蒋介石没有再理会,径直走入官邸大厅,对俞济时说:“通知国防部,着令九江的青年军二○三师立即开往江北;再命北面的各师迅速南下,在江北狭长地带会战。务必全力以赴,消灭刘伯承!”

发布时间:2013年12月24日 11:30 来源:长征出版社 编辑:雍莉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