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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野战军》: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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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鲁西战事

一九四七年七月

鲁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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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了郓城、定陶,据守在曹县的国民党军队闻讯弃城而逃。王敬久的钳形攻势已不复存在,只剩下孤零零的东路军向北蠕动。

至此,刘伯承“造势”成功。

陕北毛泽东来电:“要消灭敌人。歼敌越多,则山东粉碎敌人重点进攻,乃至尔后跃进大别山均越为有利……”

于是,制造错觉、击敌弱点的第二部乐曲开始了。

七月十一日,刘邓大军各纵队接到总部关于“全力歼灭东集团,将敌分割包围”的命令。各路大军星夜兼程,奔赴指定位置。具体部署是:第一纵队于十三日由郓城地区进至巨野东南,拊敌右侧背,割歼敌第三十二师,尔后攻第七十师;第六纵队经张凤集向东,一部切断第三十二师与第六十六师的联系,主力于十四日赶到薛扶集,协同第一纵队歼灭第三十二师;第二纵队由曹县向东,歼灭谢家集第六十六师一部;第三纵队从汶上集插至羊山集以东,割歼羊山集第六十六师主力;另以冀鲁豫军区独立第一、二旅在万福河北岸阻击金乡可能北援之敌。

原来被钳制合围的刘邓大军一下子反过头,像一把剪刀迎面向一字长蛇阵剪去。就在七月十三日拂晓,刘邓大军第一纵队进抵狼山附近地区,切断了王敬久的第七十师与第三十二师的联系。第二纵队中午歼灭了谢家集敌第六十六师的一个团,向东协同第三纵队包围了羊山集之敌第六十六师。这样,第三十二师与第六十六师的联系也被切断。

迅雷闪电般的行动无异晴天霹雳,使王敬久的一字长蛇阵一断三截,顿时势乱神散。王敬久慌乱之下先令第七十师向南,第六十六师向北,向第三十二师靠拢,避免被分歼;接着又改令第三十二师到六营集接应第七十师南下,解救羊山之危,而后一同突围。

王敬久的部署混乱,第三十二师师长唐永良不再相信他。唐要通了七十师师长陈颐鼎的电话:“你我所据六营集、独山集均为荒野小镇,又无工事屏障,即便突围靠向羊山集,也是出了小圈进大圈,仍在被围之中。依我之见,趁共匪仓促之时,你我两厢靠拢,冲出包围,撤至嘉祥。你意如何?”

陈颐鼎说:“嘉祥城高沟深,工事坚固,似是可攻可守之地,而且有我一个团在那里接应。只是……”沉稳老辣的陈颐鼎想到,突围并非易事,弄不好即全军覆没,于是他有意停顿了一下,说,“只是望兄能向六营集靠拢,你我从六营集突围较便利。”

形势险恶,不容分秒贻误。唐永良不再计较,速率兵向北突围,向第七十师驻地六营集靠拢过来。

唐永良的第三十二师一出独山集,守在大路左右的第一纵队立即抓住战机,迅猛追击和侧击,歼灭其一个整旅。剩下的一个旅和师部虽逃向六营集,也被打得残缺不全。十四日,远道奔袭而至的第六纵队赶到了六营集,协同第一纵队将六营集团团围住。

六营集是个只有二百户人家的小镇,两个半旅、两个师部猬集在那里,人马相踏,粮食、饮水供给相当紧张,第七十师和第三十二师残部乱成一团。

刘邓面对新的敌我态势分析:羊山集守敌第六十六师是蒋介石的嫡系,师长宋瑞珂是陈诚的亲信,战斗力比较强;而且羊山集三面环水,背靠羊山,曾是当年日军多年经营的一个老据点,敌可依托这些旧日的寨围及重新构筑的坚固工事防御。六营集则地带狭窄,工事薄弱;又两个师挤在一起,不可旷日持久,必谋突围。于是决定先打弱一些的六营集之敌。

同时考虑,如果采取四面围攻,敌必做困兽之斗,徒增攻坚的难度。遂采取“围三阙一,网开一面,虚留生路,暗设口袋”的战法,把阵地攻坚战转化为运动战,在运动中歼灭敌人。

第六纵队受命在西面以坚决突破相威胁,促成敌突围决心;第一纵队受命在东面示意留有生路,以诱敌夺路逃脱。

七月十四日,王敬久又下令被围在六营集的唐永良、陈颐鼎向南出击,接应第六十六师,一起向金乡靠拢。

唐永良接令愤愤地说:“这是让我们去找死嘛!”

陈颐鼎也不愿意退至金乡。于是唐、陈二人连电顾祝同,说南撤不可能,要求向嘉祥、济宁方向撤出;并报告六营集北、西、南已被共军围得风雨不透,只有东面存一空隙。顾祝同已是无计可施,只好应允。

是夜,云黑天低。解放军的炮攻从六营集北、南、西三面打响。唐永良、陈颐鼎察情决定提前突围,按预先部署,第三十二师为左翼,第七十师为右翼行动。但还没出村,部队就已经没了队形。几乎是眨眼的工夫,部队建制就全散了,人喊马叫,乱成一团。

守候在东面的第一纵队十几把军号一齐吹响,急促而嘹亮的号音划破夜空。这种精神战术一下子就把敌人给震慑了。继而层层伏兵一跃而出,无数轻重机枪一齐开火,子弹像暴雨倾泻似的横扫过去;炮弹一个接一个在敌军群里炸响,又像暴雨中夹裹的一串串惊雷。敌军由慌乱到惊惶到恐惧,顿时失去了任何抵抗能力,官兵四散逃窜,各自奔命。许多士兵吓得摔掉枪,往高粱地里一钻,等着当俘虏。炮车、弹药、牛车全部失去了控制,东倒西歪、横三竖四地被遗弃在道路的两侧。无数骡马嘶鸣着遍地乱窜,不少人竟被撞倒活活踏死。六营集东南方圆十几里的大洼地成为第七十师和第三十二师的最后墓地。九连八班的一个三人战斗小组一次即捉到十四个俘虏,缴获四门小炮。营部通信员车金保用一颗手榴弹“捉”来了十六个敌兵,还有一挺轻机枪。饲养员扬着鞭子、炊事员抡着扁担自动加入战斗行列,追赶、捕捉三五成群逃散的敌军官兵。

当年第一纵队第一旅第二团九连连长王崇乐如今已离休住在郑州,他回忆说:“那真叫痛快!方圆十来里的旷野上,到处都可听见我军的联络号、哨子声和战士们的吆喝——‘缴枪不杀!’‘优待俘虏!’你再听就有敌兵响应——‘我这儿有一条枪!’‘这里有一门炮!’手往蒿草地里一抓,一个俘虏;往地上一摸,一支捷克枪。嘿嘿,那一仗我们可发大财啦!战斗一结束,全连换上了最新式的装备,一个班一挺轻机枪;一百二十人的连,一下子扩充到一百九十人。

“那时候我们开始愿意要解放兵了——都是苦出身,一说就通;掉过枪口就朝国民党打,还挺勇敢。我挺喜欢他们。

“那天夜里,故事可多啦!我们押着俘虏往收容所送,路上听到高粱地里哗啦啦响,就喊‘干啥的’,对方回答‘缴枪的’,一拥而出十几个哆哆嗦嗦的敌兵。没走多远,发现一门山炮,一个敌兵举着手说‘俺在这等你们哩’!我问‘还有没有’,他说‘有!我们的山炮连都在这里呢’!我命令‘你快喊,把他们都叫来’!他就扯起嗓子喊‘山炮连的到这里集合呀’!一会儿嘟噜嘟噜从高粱地里出来一大堆,数一数四十多个。他们领着,在前面又找到了一门山炮。嘿嘿,我当时威风得很呢!”

六营集大捷,歼灭国民党军整编第三十二师全部(师长唐永良仅以身免),歼灭第七十师(缺一个团),共计一万九千人;生俘第七十师中将师长陈颐鼎、副师长罗哲东;缴获山炮、野炮三十门,战防炮十门,迫击炮四十门,六○炮一百六十一门,轻重机枪五百一十七挺,长短枪四千六百二十五支,子弹一百万发,各种炮弹一千余发,电台二十一部,骡马八百五十七匹,军用大车一百八十一辆。

第七十师师长陈颐鼎原以为自己逃脱了,最终还是当了俘虏。

是日晚,陈颐鼎和罗哲东在混乱中落荒而逃,一气驱马五十余里。枪声消逝了,天边一弯残月淡淡的。

陈颐鼎松下马缰。路边高粱叶子哗哗响,罗哲东惊问:“谁?”

没有回答。陈颐鼎说:“是风。这里不会有他们的人。”

“师座,我们去济宁?”

“不,去嘉祥。那里毕竟还有我们的一个团。”陈颐鼎说出这句话,方意识到一夜之间他丢了一个师,一阵悲怆。

罗哲东和陈颐鼎是多年的搭档,配合默契,私交很深。他此刻的心情和师长一样。少时看《三国演义》,读到关公败走麦城,一种大英雄的悲壮冲腹而动;而今全军覆没,月冷风清,除去凄凉便是游魂般的茫然,竟无半点悲壮之感。作为军人,这也许是最大的悲哀了吧?罗哲东突然驻马:“师长,我去方便一下。”

如此驻马“方便”,没出十里竟数次。

陈颐鼎内心一阵自疚,很觉得对不住这位仁兄。

罗哲东肠胃不好已有月余,本来也不至拖这么久,只是连日奔波,食宿不定,越拖越重。陈颐鼎曾多次让罗哲东到徐州治病,罗哲东说:“你我多年同舟共济,这个关口我哪儿能走?”

罗哲东被肚子折腾得没了一点底气,十指冰凉,双膝酸软,“方便”之后连上马都困难了。

“啾——”突然一声冷枪。听了二十多年枪声的陈颐鼎,今天才感到,枪声竟有如此的震慑力。

罗哲东掏出手枪。陈颐鼎辨出迎面而来的几匹白色日本马,心头一喜,喊道:“别打枪!我们是二○二部队的!”

“我们也是二○二部队,一家人,快过来吧!”

二人皆以为是嘉祥守军前来接应,于是策马上前。

“举起手,不许动!”

呼啦一下,陈颐鼎、罗哲东被围住了——马上全是穿灰衣服的解放军。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得不容反应,陈颐鼎竟问了一句废话:“你们不是说也是二○二部队的吗?”

此时,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

发布时间:2013年12月24日 10:27 来源:长征出版社 编辑:雍莉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