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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告人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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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灵魂深处的声音

——赖香吟、林俊颖对谈小说美学

赖香吟(以下简称“赖”):俊颖的小说,不管看过几遍,尽管对故事已有印象,对一些重复出现的材料与画面也感到熟悉,但通常不太敢说已经掌握住了重点。作为单纯的读者来说,这固然可以是一种阅读的余韵,如《镜花园》书背文案:“阅读林俊颖的文字,并深深沉溺其中,是何等幸福而遥远的时光。”但若要以对谈和评论的方式来谈作品,便感到有点忐忑。这种现象,会不会与你的文字密度有关呢?所谓“文字炼金术”,文字之美与炫目盖过或弄混了作品整体的诉求,使读者在阅读时处于一种漂浮状态。你对这种现象有什么看法?你喜欢别人谈你的作品总是从文字切入吗?这种切入法有遮盖掉你其他的努力吗?会不会排斥这样的说法?

林俊颖(以下简称“林”): 没有什么排斥不排斥,小说写完,叫我回头看完成式的东西,经常是太痛苦了。我几乎是拒绝看自己写过的东西,有人谈,谈些什么,我会在意那值得在意的,但通常不太管。(福楼拜的说法,消失在自己的作品之后?)我们是写字的人,对文字有信仰,甚且执迷,从读者到作者的过程,很多东西会养成,也会有被制约、内化的危险。所谓文字炼金术字面上来看是赞美,另一方面也是个陷阱,若不有所警觉会变成是致命的牵绊。你确实一语中的,指出了我的痛点与谬点。年少阶段,妄想用修辞掩盖自身的匮乏,包括经验、教养、眼力,其实是捉襟见肘,我自己早就不耐烦了。

写完这部小说之后,重看格雷厄姆·格林,《爱情的尽头》、《事物的核心》,还是吓一跳,他的小说与文字炼金术无关吧,文字背后,那世故、深沉又讥诮的格林之国,俯望着一对鹰眼。我非常向往。

赖:我个人在读的过程中感觉你一直想摆脱文字的牵绊。就像你说的,文字炼金术一方面是赞美,另方面也可能有所贬抑。你从很早的作品里,就显现想将文字甩掉的意图。甩的方法,也不是完全不要文字之美,而是在材料、对白或某些叙事口吻的选择上,跟文字形成一个拉锯。文字的精致拉到一个高度之后,突然丢出一些俗与浮的东西出来,来将之冲淡或调侃。你似乎经常选一些和文字美有所冲突的材料,用很美的文字叙述一些很暴烈的东西。这个写作习惯,是刻意为之还是跟着材料自然发生?

林:写的时候恐怕我并没有那个自觉。我很希望现在、每一次新写出的,能跟以前写的有所不同,这是一己的野心,或说是一种焦虑。但也许你讲的是对的。

你说的题材部分,我比较有信心解释的是,我一直不喜欢写自己,像是散文那样的贴身、自我、敢于自剖。因为我认为“我”没那么重要。但如果是采取小说的形式,会和“自己”产生距离,所有我与当下、周围、他人、社会种种层层,游刃有余的视角、景深都跑出来了。散文的美文是很主流的,我自己从那体系出来,常有避之唯恐不及的心态,说洁癖也是有。相较之下,小说的领域可以更野放更自由,不需要去摆一个架子,容量比较大,可以跑得范围更广。你曾经和周芬伶讨论过关于自我包括创伤的“反书写”的观点,我既赞同又佩服。对我,关键在于换一个书写领域。

抱歉我得掉书袋,因为昆德拉这一段太妙太好了,“小说和作者的‘我’有种独特的关系,为了倾听‘事物精神’那隐密的、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小说家(和诗人、音乐家正好相反)必须让自己灵魂深处的声音静默下来。”

赖:除了文字,在叙事技巧上,你也有意不使用基本功,而把故事打碎、拐弯,没有按照基本技巧来。这个做法也是你所谓的野放吗?

林:这么回答好了。在作者这部分,小说在台湾已经写到非常困难的境地,有志者、有野心者莫不是常常有捻断数根须的困窘。看对岸的作品,如莫言、王安忆、苏童、毕飞宇等等一长串的名单,会很羡慕他们写小说的方式,橘逾淮而为枳,在台湾要那样写小说好像我们先就心虚了,这是取材的问题吗?还是小说进入熟年期,写小说的人诸多自觉要“反小说”的苦恼与挑战?

因此,到现在已经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了,写的跟读的两边处在一种尴尬而紧张的状态。我们似乎有那种氛围,简单化变成一个问句,你为什么不讲故事?另一边的响应,我不是不会讲故事,只是、但是——写的人毕竟是走在更前面,选择足迹多或少的途径是他的权柄。所以,我不会困恼。我的自主权来自以下这样的思考:故事是不是直接等于写小说?两者之间有很大的落差,因而有弯曲、冲积,有皱褶、隙缝,也有洞穴、伏流,不能将两者简单地划上等号。但我们自己是写作者,唯有交出作品才是最有力的回答。

发布时间:2013年04月03日 11:37 来源:新经典文化(上海)有限公司 编辑:代影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