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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水师提督:李准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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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彩书摘】

  第九章   初展才能

  命运特别眷顾李准。有一个人正在南来广东,他将让李准在风云际会中,青云直上。此人便是李鸿章。

  慈禧发动戊戌政变,幽囚了光绪皇帝,重新垂帘听政。“百日维新”中途夭折。慈禧更策划另立一个更能够听她摆布的傀儡,她选定端亲王载漪的儿子溥儁,打算以这个15岁的顽童替代有了自己主张的光绪。当时,世界各国对于清朝短命的戊戌维新和突然间的政变,议论纷纷,同情多在光绪帝一方。对于清廷煞有介事地宣布光绪皇帝病重,多有不信。英国公使窦纳乐甚至代表所有驻北京外国使馆来到总理衙门(相当今天的外交部)“请求”派出西医为大皇帝看病。慈禧大怒,一再拒绝。窦纳乐索性抛开外交辞令直言说,他们觉得中国皇帝病得离奇,各奉本国指示,要为大皇帝“验病”。于是,慈禧担心一旦废除光绪,可能招致各国反对,便要她的亲信、总揽军政大权的直隶总督荣禄转告李鸿章,先向各国驻北京的使节进行试探。

  此时,李鸿章闲居在北京贤良寺,冷眼看着政变的前前后后,深感危机重重,而且,他看到另一场祸事,更加迫在眉睫。由山东拳民而起的义和团,打着“扶清灭洋”的旗号,号称“刀枪不入”,得到山东巡抚毓贤、端王载漪、庄王载勋、大学士徐桐,协办大学士刚毅等人的支持,怂恿慈禧相信拳民的神力,可以一泄对洋人的仇恨。在山东曹县,德国传教士和老百姓发生冲突,两名传教士被老百姓愤而杀死,使得局势越来越不可收拾。李鸿章深知,这很可能引来外国军队再次入侵。他极想脱身而出,离开京师,躲开这难以预测的政治漩涡。正在此时,荣禄亲来贤良寺探望,向李鸿章说:“皇上多病,国不可一日无主,老佛爷打算另立新君,叫你探听各国使臣的意向,以免横生枝节。”

  李鸿章一听,更想远远离开这个是非的漩涡,却为难地说:“我已闲居多日,没有理由再去联络外国使臣,总不成我没头没脑地跑去问各国使臣,要他们对咱们自己家皇帝废立的事情点头称是吧?”

  “那怎么办?”

  李鸿章开出了要价,说道:“除非朝廷对我又有重用,外国使臣自会来道贺,我便可以顺便了解外国使臣的意向了。”

  于是,一纸“着以李鸿章为两广总督”的诏书第二天便送到了贤良寺。各国公使们纷纷前来贺喜,也为了探听清朝宫廷的事情。李鸿章婉转透露光绪皇帝有病,龙体欠佳,准备另立新君的意向。法国公使首先表示反对,其他国家公使也都表示反对。在他们心目中,光绪皇帝不失为一个维新人物,门户洞开是他们所需要的,如果换上一个顽固不化的皇帝,恐怕于外国不利。窦纳乐在向李鸿章贺喜的时候,直白表态说:作为英国公使,办理与中国外交只认光绪!于是,李鸿章让荣禄以此转告慈禧复旨。慈禧深怕又引来外国干预,不得不停止废除光绪皇帝的行动,但是,还是把溥儁立为已经死去的同治皇帝的继子,称为“大阿哥”。

  也有另一个版本,在此前,废立之言一出,李鸿章就表示反对,尽管在甲午战后,他丢了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官,赋闲已久,但是由于他的经历、声望,虽不再一言九鼎,也还是颇有分量,不容忽视。加上当时的两江总督刘坤一,这一个跟随曾国藩镇压太平天国起家的湖南人,敢说敢当,当他接到荣禄明确暗示的电报“太后将谒太庙”,知道慈禧将要废帝另立,断然回电说:“君臣之分已定,中外之口难防。坤一所以报国者在此,所以报公者也在此。”而湖广总督张之洞也明确表示不同意见。两江、湖广占了大清半壁江山,慈禧不能不考虑这种抵抗的力量。但是,她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于是,为了免得李鸿章就近在京师形成阻碍,便先将他打发去广东。

  李鸿章此时已是77岁了,妻子和爱妾都已经死了,他赶紧收拾行装,择吉启程南行。行前,光绪二十五年十二月初四(1899年1月3日),慈禧召见李鸿章,关切地问道:“你年事已高,远赴广东,身子还行吗?”

  李鸿章碰头感恩说:“臣贱躯顽健,尚能驰驱数载为太后效力。”

  慈禧感慨说:“还是你们老臣叫我放心啊!你明白我让你去广东的意思吗?”

  李鸿章赶紧回答说:“臣明白。”

  慈禧恨恨地说:“杀了谭嗣同等六个叛逆,可是,跑了主凶康有为、梁启超,你一定要设法把康有为、梁启超二人抓到,解到京中,斩首示众,方能解我心中之恨!你到广东,先把康有为的祖坟给挖了,告诫那些无父无君,造反作乱,为非作歹之徒,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慈禧说得咬牙切齿,李鸿章只有唯唯,连连碰头。

  十二月初七,李鸿章乘京津铁路火车去天津,转搭轮船,于十二月十六日抵广州,就任两广总督。

  李准随同大小官员晋见新任总督李鸿章,李鸿章特意留下李准,当面称赞说:“上年,你接到我的要求后,能够迅速筹集巨款,直汇天津,解了整理河工之急,办事很得力,很妥善。你还要继续用心用力办事!”

  李准赶忙说:“中堂大人交办的事情,卑职尽力去办是份内应当的。”

  李鸿章赞许说:“难得你尽心尽力啊!”

  受到李鸿章的称许,李准很是得意。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都是誉满天下的中兴大臣,是他景仰效法的榜样。随着曾、左的去世,李鸿章硕果仅存,独力支撑朝廷。近年因为甲午战败,李鸿章背负着卖国的骂名,煊势赫赫的北洋大臣、中堂大人,也在维新变法中被逐出内阁,很少人再称他为中堂了。然而,慈禧太后对他的宠信犹存,仍然是朝廷倚仗的股肱,李鸿章也仍然是虎威不倒。此番由京城来到广东,担当封疆大吏,一方诸侯,焉知不是东山再起的先行?!李准依据自己的判断,小心应对李鸿章的问话。

  李鸿章问道:“广东一年的厘金收入是多少啊?”

  李鸿章果然精明厉害,一下子就号住了治理广东的命脉。

  李准对此早有考察,也有改变成规的设想,正想借助李鸿章的支持,把广东厘金真正地掌握在手。他回答说:“历年广东厘金岁入大约三、四百万两,近年改官办为商办,归钱庄、票铺包收承办,岁入大约只有一百多万两。”

  李鸿章诧异道:“怎么改由商办,反倒比原来的少了呢?”

  李准语焉不详,欲言又止说:“一言难尽啊!”

  李鸿章说:“其中定有难言之隐喽!”

  李准点点头,说道:“积习难改,积重难返呀!”

  李鸿章威严地说道:“你试讲讲我听听。”

  李准说道:“容卑职禀告。”

  李准把广东厘金的征收,由官办改为商办所带来的弊端,条陈缕析,讲得入木三分;又把东江、西江、北江和沿海盗匪横行,官匪相互勾结,滞劫、掠夺厘金税收,描述得绘声绘色。李鸿章为之动容,皱眉说:“厘金是地方财政之源,没有了这个收入,又何能办事?总要想个法子,改弦更张,把厘金收到官家的口袋里才是啊!”

  李准明白他的话已经被李鸿章听进去了,很可能被采纳,连忙说道:“中堂大人明见,请中堂大人裁夺!”

  李准有意仍然以中堂大人称呼李鸿章,也使李鸿章听着舒服入耳。

  李鸿章闭目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容我想一想,改日你听我的招呼再定。”

  三天以后,李鸿章召见李准,同时,把经管财赋、人事的藩道找来,宣谕说:“从今以后,广东厘金由商办收为官办,岁入不得少于400万两。”

  藩台错愕了,稍停,还是诘难说:“这些年,每年都只能够收到100多万两,如今骤然要增加到400万两,断断乎难。”

  李鸿章厉声说:“正因为前几年少收了,如今才要恢复到应该收取的规模,没有额外增加,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有什么为难的呀?!”

  藩台不敢再说话了。

  李鸿章转向李准问道:“你认为怎么样呀?”

  李准心中早有盘算,又听得李鸿章颇有深意的垂问,深感李鸿章的确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位两广总督,一言九鼎,谁能违拗?何况这位曾经权倾中国的中堂大人,在这个时候来主宰两广,焉知不负有特别使命,不带着“尚方宝剑”?于是,毫不迟疑地回答说:“蒙中堂大人垂问,卑职大胆回禀:中堂大人决意将厘金收归官办,极是!是广东眼下当务之急。正如藩台大人刚才所言,广东厘金弊端,因袭多年,积重难返,务需釜底抽薪,改弦更张。收归官办,可以把该收而没有收取的如实收上来,也可以杜绝中间流失。如果没有中间梗阻,没有横生枝节,每年收入恢复到400万两,应该是可以办到的。”

  李鸿章高兴了,问道:“那就交由你承办!一年四百万两,不少分文,敢承办吗?”

  李准放胆回说道:“倘能够事权归一,按章办事,没有掣肘,没有上司和另从京师调入他人干预,而且准我派用干员人才,可以保证每年上缴400万两厘金!收不足数,卑职愿负赔偿、参办之责。”

  李鸿章当即说道:“好!本督准你事权归一,准你自行调度用人,待上奏朝廷任你为广东厘金总办。”

  李准连忙谢道:“感谢中堂大人栽培!有事我当请示藩台大人妥善谨慎从事。”李准乖巧、圆滑,两面都照顾周到。

  经李鸿章举荐,朝廷降谕:广东厘金收归官办,以李准为广东厘金总办。自此,李准从一个钱局提调,骤升为一方财务总办。

  李准特意拜见李鸿章,感激他的赏识和提携。

  李鸿章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卑职痴长29岁。”

  李鸿章慨叹了:“后起之秀,后起之秀!你使我不禁回想当年回安徽办团练。那时候,太平军占九江,下安庆,攻江宁,我效法曾国藩老师办团练,大约和你现在年龄仿佛,真正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啊,如今,不复当年啰!我比你年长近50岁,老了,不比当年了。”接着说:“你正年富力强,应当大有作为,‘莫等闲白了少年头’,我们共勉吧。”

  李准受宠若惊,感激不已。

  李准回到家里,仍然兴奋未消,黄竹筠替他接过换下来的袍服,关切地看着他,李准禁不住说道:“李中堂对我寄予厚望,奖掖有加,难得啊难得!我多年蹉跎,彷徨迷惘,直到今天,遇着了名臣,算是有了办大事的机会,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可以预期!”

  黄竹筠也同样高兴,说道:“这么多年,你熬过了几多苦痛,不就盼望着这么一天吗?”

  李准兴奋地说:“我还记得从前读李中堂年轻时候写的《入都》诗:‘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这比陆游写的‘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更有气魄,更有英气!只是如今的天下,和南宋偏安一隅,同样令人感慨啊!”

  黄竹筠说:“你先管好当前自家的事吧!”

  李准感慨说:“这些年,国事多舛,个人命运乖骞,先是在京师三次应试,名落孙山,又遭遇甲午战败,国运一落千丈,个人更看不见前程,望不到出路。那时候,直想躲在金石雕虫小技中,度此一生罢了。”

  黄竹筠点头回应说:“嗯,那时候,你一脸霉气,对我都不愿搭理,连一点男子气也没有了。”

  李准接着说:“我和林星裕兄在南澳经历了台湾被割去的痛苦,想为国家做点什么,极欲奋起,终于还是英雄气短,结果又是失败,一事无成。国家如此,个人又有何能?我真的是心灰意冷,百无聊赖,写字治印,苦苦挣扎,也得不到排遣啊!”

  黄竹筠说:“后来不是好了吗?”

  “是的。”李准继续自己的思路,说道:“改弦易辙!人,不能一条道走到黑,路走错了,就不要继续往前走了,赶紧回头,另寻新路。多亏林星裕兄提醒我走募赈捐官之路,果然,走通了,而且,一通百通!”

  黄竹筠响应说:“林先生是一个明白人,也是一个很精明的人!”

  李准点头赞同,又接着说:“我想过,他与我同庚,他却比我老到,这与地域、气候大有关系,他得地利,得广东风气之先。他生长在广东,生在华洋杂处的海边,天然的比我在四川深山大峒、穷乡僻壤见多识广了!我从他身上,得益不少。正因为如此,李中堂此番督粤,我才有了一展才能的机会啊!”

发布时间:2016年09月27日 17:49 来源:人民出版社 编辑:王壹霖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