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思想——27位当代哲学家谈27位往昔哲学家》

【精彩文摘】

苏格拉底和苏格拉底方法

奈杰尔·沃伯顿：我们将要谈论苏格拉底方法，也就是苏格拉底使用的方法。但谁是苏格拉底呢？

玛丽·玛格丽特·马加比：苏格拉底生活在公元前5世纪的雅典。人们觉得苏格拉底相貌丑陋、品行不端，却是个引人注目的人物。苏格拉底在当地知名度颇高，甚至当他提问时，人们就得回答。苏格拉底总是苛求对方的注意，但苏格拉底的这些做法在雅典造成了困难，因为他的问题异常艰深，很多是关于人们（个人或集体）为何如此行事，这经常让人们感到为难。雅典人也非常反感苏格拉底的行为。不知什么原因，他们觉得苏格拉底应该为希腊城邦内的颠覆势力，尤其是雅典在公元前5世纪末期陷入的政治困境负责。公元前399年，苏格拉底在自己70岁的时候被处决了：他喝了一杯毒芹汁。苏格拉底为后来的西方哲学留下了巨大的思想遗产。

沃伯顿：苏格拉底留下的部分思想遗产就是柏拉图在其著作中对他的描绘。柏拉图是苏格拉底的一名学生，写了很多关于苏格拉底言行和思想的文字。

马加比：是这样。实际上有好几种资料都记录过苏格拉底的生平和思想。阿里斯托芬阿里斯托芬是古希腊早期喜剧代表作家、诗人。（Aristophanes）写过一部市井俗剧《云》（Clouds）。色诺芬色诺芬是古希腊雅典城邦的军人、历史学家、随笔作家。（Xenophon）还写过一些相当理性化地描述苏格拉底的文章。还有一些是苏格拉底自己的著作，但关于苏格拉底最重要的史料就是柏拉图著作中的对话录，而苏格拉底正是对话的主角。柏拉图的著作谈及了苏格拉底的生平事迹、去世前后，以及他和一些倒霉的人的谈话，当苏格拉底问这些人行事的缘由时，他们则在设法过惯常的生活。

沃伯顿：但这些文字对我们很重要，因为苏格拉底本人并未留下任何手迹。

马加比：苏格拉底什么也没写过，他可能都忙着说话了。苏格拉底认为我们时刻应做的事就是向他人提问，以及自问我们在思考什么和做什么，我们将如何看待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也就是关于伦理学和方法论的问题。我举个例子吧：有一个名叫尤西弗罗（euthyphro）的雅典人，他在宗教研究方面造诣颇深。苏格拉底和尤西弗罗在去法院的途中相遇了，苏格拉底为自己所受的指控辩护，尤西弗罗起诉自己的父亲过失杀死了一个自家的奴隶。苏格拉底对尤西弗罗说：“等一下，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尤西弗罗说：“当然知道，我可是个专家。”苏格拉底的调查在一定程度上涉关尤西弗罗是否明晰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但关于苏尤两人对话的最重要的一点是，苏格拉底对尤西弗罗自知之明的调查，以及当他声称“我知道指控自己父亲这种行为是正确的”的时候，这是何种断言。因此，该对话总是在两个层面同时展开的，一是阐释当下的特定问题，二是描述回答该问题时所处的情况。

沃伯顿：这种对话实际上正是我们所谓的苏格拉底方法的一个例子——苏格拉底在该情况下质疑对话者的假设，并通过提出难题来梳理得出结论，也就是对方知之甚少。

马加比：正是如此。苏格拉底试图向我们阐明的不仅是他们知之甚少，而且他们对这一点也缺乏足够的理解。我们对苏格拉底方法的类似理解就是连续的质疑，但我们需要注意到这种方法导致的复杂性。人们也必须考虑到苏格拉底方法的内在逻辑，当一个人考虑到某人在该种问答情况下的立场时，他所关注的其实是自己抱持的一些观点，而不是调查某些前提条件，并明确这些前提条件的真伪。因此，苏格拉底试图厘清人们的诸多观点是如何有条理地组织起来的。你会发现这是如何使苏格拉底方法变成一个异常复杂和备受争议的过程，因为你正在极其鲁莽地质问对方的真实想法，迫使对方陷入异常尴尬的境地——他们的所思所想莫名其妙地缺乏逻辑、前后不一，或是空洞无趣。

沃伯顿：很多人发现这使苏格拉底饱受众怒。

马加比：嗯，苏格拉底也弄丢了性命。人们受够了苏格拉底，残忍地杀害了他。

沃伯顿：践行苏格拉底方法的人并非埋首于图书馆进行思考，而是到集市中和人们交谈，并详细检验自己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