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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震撼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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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信息】

作者:孟昭瑞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2年7月

【内容简介】

本书以共和国发展历程为轴线,通过作者孟昭瑞精彩绝伦的摄影作品和珍贵鲜活的回忆文字,立体再现了解放军入城、开国大典、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朝鲜战争、两弹一星发射、“文化大革命”期间八次接见红卫兵、“四人帮”受审、建国二十五周年庆典等重大历史事件的细节点滴;同时,也展现了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特别是改革开放所取得的重大成就及一批知识分子的动人风采。

此书大十六开本,书中三百幅图片分黑白彩色两种,均严格依据原始照片高清印制,近百分之七十为首度公开,(尤其“文革”及 “四人帮”部分),具有极其震撼的视觉效果。其文字内容亦生动翔实,从作者独特的视角还原了历史的本来面貌。

此书具有极高的阅读价值、资料价值、欣赏价值和收藏价值。是不可多得的绝佳读本! 

【作者简介】

孟昭瑞,我国老一代著名摄影家。1930年出生于河北省唐山市,1946年参加革命,1948年参军后在华北军区画报社任摄影记者,1949年随军进驻北平后,一直在解放军画报社任摄影记者、研究员、高级记者,1992年起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终身特殊津贴。2006年12月被中国摄影家协会评选为突出贡献摄影家。

孟昭瑞参加过平津战役、北平入城式、政协筹备会、新政协会议、开国大典、抗美援朝、两弹一星、文革八次接见红卫兵、审判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十名主犯、建国三十五周年庆典等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的采访,拍摄了大量珍贵的照片,留下了许多珍贵文字记录。 

【目录】

1 随军进北平

2 记录新政协

3 置身开国大典

4 在朝鲜战场上

5 蒸腾的蘑菇云 闪亮的星

6 见证非常岁月

7 亲历世纪大审判

8 前进中的祖国

9 名流碎影

【章节选读】

我使用的两架相机都是德国制造的,一架是上世纪四十年代的莱卡M2相机、一架是折叠式120拍十六张的相机。我当时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拍好“北平入城式”,记录北平的新生。

我是在解放战争节节胜利之际开始从事部队摄影工作的,工作不久就有幸参加了平津战役的采访。1948年底,我冒着凛冽的寒风,趴在颠簸的炮车上,胸怀革命理想和信念,到了平津前线指挥部。当时我军正与傅作义将军和平谈判,不久,双方达成协议,1949年1月31日北平解放了。1949年2月3日,人民解放军举行了规模盛大的入城式,我拍下了许多北京市民欢迎解放军的动人场景。

 1949年1月31日,北平市民欢迎解放军入城

 1949年2月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入北平

毛泽东在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说过:“北平入城式是两年半战争的总结;北平解放是全国打出来的,入城式是全部解放军的入城式。”

1949年刚刚过完元旦,在华北军区政治部所在地——石家庄远郊的一个偏僻山村,我荣幸地接受了一项紧急任务:火速赶到前线参加采访解放北平的战斗。因交通不便,只好急行军数十里到了石家庄,又从那里搭乘部队运送弹药的卡车去前线。运炮弹的车高低不平,既不能坐,也不能仰,只能趴在上面,怀里还抱着“武器”——两架宝贵的相机,也没有棉手套,双手紧紧拽着捆绑弹药的粗绳,生怕掉下去。当时,正值隆冬季节,凛冽的西北风打在身上刺骨地疼痛,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开到平津前线参加战斗。一路上战争气氛很浓,空中有国民党的飞机盘旋轰炸,地上枪声不断。经过一昼夜的艰险行程终于抵达北平东郊通县的宋庄,这里就是华北野战军和东北野战军联合作战指挥部所在地。

当时,解放北平有两种可能:一是和平解放,保住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保住古老文明的历史皇城;二是和谈可能破裂,实在不行只有打,将北平打个稀巴烂,这是我们不希望看到的局面。我们记者天天关注着谈判的进程,一直耐心地等待着……

局势在不断变化,淮海战役胜利结束,我军歼灭国民党军队五十五万多人。傅作义部由陆上南逃之路已被切断,同时,东北野战军于1月15日迅速解放了天津,十三万守敌全部被歼,天津警备区司令陈长捷被俘。这使尚在犹豫的傅作义将军受到了致命的打击,突围南逃的幻想彻底破灭……

1949年的春节是1月29日,准备参加打北平的记者们在通县的宋庄度过了一个俭朴、欢快的节日,大家吃着花生、喝着白开水,以胜利的歌声迎接着北平和平解放的到来。联欢会开始,第四野战军政治部宣传部长萧向荣将军(也是平津前线指挥部新闻发言人)首先讲话:“告诉同志们一个好消息,我军同国民党傅作义将军达成了协议,和平解放北平,1月31日开始生效。” 顿时,会场上掌声不断,记者们互相祝贺着。当夜,我仔细地检查了相机,光圈、快门、焦距等都很好,胶卷也装上了,这才放心。我使用的两架相机都是德国制造的,一架是上世纪四十年代的莱卡M2相机、一架是折叠式120拍十六张的相机。我当时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拍好“北平入城式”,记录北平的新生。

1月31日那天上午,我们乘着一辆缴获的美式吉普车,提前进入北平永定门至前门大街观察采访拍摄的地形和路线。 “一唱雄鸡天下白”,傅作义将军顺应民心,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毅然率部起义,为和平解放北平立了大功。1949年2月3日上午十时,人民解放军举行了庄严隆重的入城式,通过永定门进入了珠市口—前门大街。两旁男女老少手持五颜六色的小旗,人人笑逐颜开,个个扬眉吐气,商店敞开大门,到处贴着欢迎人民解放军的标语。参加入城式的解放军以三辆立着毛主席、朱总司令肖像的装甲彩车和军乐队为前导,首先开进永定门,夹道欢迎的人群里爆发出阵阵欢呼的口号,紧跟其后的是牵引着榴弹炮的卡车。炮兵队伍的出现振奋着每一个人的心,激起欢乐的高潮。清华大学的学生们纷纷爬上坦克,与坦克手分享这幸福的时刻,把事先写好的标语贴在坦克上、重型榴弹炮的炮筒上:“热烈欢迎解放军!”“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毛主席万岁!”“朱总司令万岁!”入城部队行进到正阳门和北平前门火车站一带,而后从那里直接转向东交民巷使馆区。这里,在旧中国是帝国主义的天地,是中国国土上的“国中之国”。中国的军警不得进入。而今,北平解放了,中国人民任人宰割欺凌的时代,和旧社会一样,永远一去不复返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从这里昂首阔步通过,宣告帝国主义主宰中国的美梦彻底破灭。

 1949年1月31日,人民解放军重型炮群进入北平主要街道

北平市民欢迎人民解放军入城人山人海,史无先例。成群结队的工人、学生、市民,天刚亮就来到了前门大街;八千多名铁路职工赶到前门车站,清华大学和燕京大学(现北京大学)的两千多名师生,头天晚上就从城外赶进城里,由华北人民政府所在地石家庄来到北平的各民主党派人士楚图南、吴晗、胡愈之、周建人等;访问华北人民政府回北京的各大学教授费孝通、雷洁琼、张东荪等,由清华、燕京两大学入城的教授钱伟长、张奈莨、屠守锷等,都加入到欢迎的行列。北平完全沉浸在古城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狂欢中,整个北平沸腾了!

我们身穿的是国民党军服,只有胸章标示着自己人民解放军的身份,非走近根本分不清。进入北平城区时,我们发现虽然仍在喜庆的春节里,但不少老百姓却愁容满面。

当时执行北平和平协议的最初行动就是防务交接。但这年的1月29日正值中国传统的春节,为了使饱受战乱之苦的北平人民能过一个安乐祥和的新年,双方的防务交接不得不推迟。

即使如此,平津前线司令部仍电令四十一军,要一个师提前进行准备,以便随时进城与傅作义部进行防务交接。军里接电后,当即研究决定由政委莫文骅率一二一师先期入城与傅部交接。

据原东野四纵新华社战地记者楚氾和王健汉两位老人回忆说,入城之前全军按照上级规定的一系列严格要求进行了检查。比如,平时说话是否和善,群众关系处理得好不好,服装是否整洁,妇女观是否正确(平时是否有不尊重妇女的行为或思想)等等。对进入北平的战士进行了检查,凡有一条不符合要求的,就不准先行入城。

1949年1月31日,即农历正月初三,一二一师接到了进城的命令。全师按照预定方案,在莫文骅率领下,自西直门进入北平。因此,莫文骅被称为“走进北平的第一位将军”。

入城时,部队排成三十六排。进城的卡车上架着高音喇叭。队列之前,有北平青年学生跳大秧歌。到处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的歌声。这使战士们既惊奇又兴奋,想不到在北平这样的敌占区,会和解放区一样流行这首歌。

据说那天一早,全副美械装备的解放军部队就浩浩荡荡地开到了西直门城楼下,城门内外也聚满了各层各界群众。可是城门却迟迟不见打开,僵持足足有几个时辰之后,城门虽然打开了,但守卫城门的傅部士兵仍没有丝毫交接城门的意思。僵局并没有彻底解决,剑拔弩张的气氛仍在持续。解放军架起了轻重机枪后,对着城楼大喊:“交出城门!”对方并不退让:“我们没有接到上边的命令,不能交!”城里二十多万守军都放下了武器出城接受了改编,为什么这个城楼就拒不交接呢?

既然双方都互不相让,而且交涉也没有结果,莫文骅很清楚不能因为这样的小插曲扰乱顺利交接,他只得驱车前往东交民巷,找来随傅作义的谈判代表一起进城的军管会副主任陶铸商讨对策。

陶铸听了莫文骅说的情况,立即向傅方交涉。对方的答复是:“因为忙乱,确实忘了通知西城门的官兵进行交接。”

另有记载,一个戴着眼镜、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上来,对莫文骅说:“长官不要着急,解放军在东交民巷有谈判代表,找谈判代表去。”“年轻人很热情地跳上车给我们带路”。

等莫文骅返回西直门时,只见城门大开,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已换成了人民解放军的军旗在城楼上随风飘扬。显然,警卫西直门的士兵已经接到上级执行交接的命令。

四纵进城时,每名战士的胸前都缝上了白底胸牌,上面是“平警”两字。告知市民“我们是北平警备部队,负责维护全城治安”。同时也是给破坏分子以震慑。

就在1月31日这一天,我和齐观山(《东北画报》记者)也从通县乘坐了一辆缴获的美式吉普车开进北平城,提前考察拍摄北平入城式的地形和路线。

我们身穿的是国民党军服,只有胸章标示着自己人民解放军的身份,非走近根本分不清。进入北平城区时,我们发现虽然仍在喜庆的春节里,但不少老百姓却愁容满面。原来,他们还不知道北平已经和平解放,仍害怕会打仗。于是,我对他们说:“大家还不知道吧?解放军和傅作义将军已经签订和平协议了,北平再不会打仗了……”起初,大家还将信将疑,我们就现身说法:“我们穿的是国民党军服,但你们看看我们的胸章,我们就是人民解放军。你们看我们的相机,就是用来拍摄几天后解放军进城场面的。如果不达成和平协议,我们怎么能带着相机进来?”

“真的吗?”有人将信将疑地问。

“我们人民解放军就是来解放大家,保证大家都能过上和平生活。今天,西郊那边就已经开始交接防务了,傅作义的部队出城去,我们解放军的部队进城来。”大家听后,莫不兴高采烈,主动要为我们引路。

有一件小事,我至今仍记得。我们来到珠市口,走上一家商店的二楼寻找拍摄地点,店主不仅热情地迎接我们,还在前面引路,边走边说:“楼梯狭窄,小心碰头。”

四十一军完成北平的防务交接后,平津前线司令部和北平市军管会决定举行入城式。

我们拍摄要先勘察路线,举行入城式当然也要先确定路线。实际上,几乎是北平和平协议签订的同一天,平津前线司令部即确定了刘亚楼为入城式总指挥,并在通县宋家庄召开了动员会议,决定东北野战军第四纵队一个师和特种兵的六个团参加入城式。时任东北野战军特种兵第一副司令员兼参谋长的苏进,领受组织特种兵入城的任务后,即带领炮兵第二指挥所的摩托化炮兵第四、第五、第六团,高炮第一团,坦克团和装甲车团,开赴南苑机场集中进行入城式队形训练。当时,战士们刚刚走下战场,血、水、汗、泥浸透了棉军衣,因此必须清洗、修补,并搞好个人卫生。车炮也刚从战场上下来,溅满泥土,必须刷洗干净,让它们焕然一新。战士们白天排练队形,晚上则清洗、修补棉军衣,检修、擦拭车辆火炮。

为了确定部队行进路线,他们先进行图上作业。随后,又确定由炮四团团长徐昭、装甲团团长丁铁石,带两台车进城勘察。重点勘察美国等外国使馆所在的东交民巷可否通行炮车,平津前线司令部特别要求,参加入城式的部队必须经过东交民巷。

1月31日下午,苏进亲自带领五人,分乘一辆吉普和一辆中卡,再度进城勘察行进路线。他们由永定门、前门进城,经东交民巷到东单、东四,转地安门大街到西四、西单、宣武门,再一直南行到广安门出城,最终返回南苑驻地。两次勘察完毕之后,苏进将勘察结果电话汇报给刘亚楼参谋长,并由徐昭、王岳石两位团长起草了关于行进路线的书面报告。很快,平津前线司令部批示同意上述行进路线。

2月2日,北平市委和市军管会正式进城办公,这也为举行入城式准备了组织基础。

当时北平的地下党有三千多人,这些人都投入到动员各界迎接解放军入城的活动中。其中各大学的年轻学生是最积极的。当年在清华大学化学系就读的龚育之回忆说:“清华大学宣传队的大队人马赶在2月3日以前进城,为了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正式入驻北平的入城式。我们尖兵中队,住在崇文门内一条胡同里的汇文中学。寒冬腊月,在教室里打地铺,人多也不觉冷。2月3日那天早晨,同学们会聚在前门外的广场上,引颈企望着进城的正式部队。望着望着,排列整齐的扛着枪的步兵雄赳赳地走过来了……从前门、正阳门,转到东交民巷,穿过东交民巷……学生和市民,也从前门转到东交民巷,夹道欢迎解放军,有人还爬到坦克上。又随着解放军在城里游行,欢唱。那时我对北平的道路还不熟悉,只记得清华学生的队伍曾经从北海的玉带桥上走过。”

2月4日,在国会街北大四院的礼堂里召开解放军同北平地下党的会师大会。记得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叶剑英、董必武、薄一波、李葆华,一个个党政军领导人都到台上讲话或者与大家见了面。这些人的名字我们从报纸广播中大都已经熟悉,讲的什么却都不记得了。“我们已经胜利了,我们不再是地下党,而是地上党了,完全可以到天安门广场去开会师大会了。”这样的豪言壮语,一直留在心里。

欢迎人群中,一位女青年在衣服上写下了三个明媚的大字——“天亮了” !

平津前线指挥部根据中共中央指示,定于2月3日在北平举行中国人民解放军北平入城式。

2月3日清晨,我们按照预定的时间驱车从通县指挥部出发,提前一个小时到了部队出发的起点永定门。

部队一开动,我就举起了相机。首先从永定门入城的是威武雄壮的骑兵,紧跟其后的是一辆辆十轮大卡车牵引着高大榴弹炮。最为兴奋的还要属激情澎湃的学生们。

入城式那天,我与战友们穿的还是从战场上缴获的国民党服装,只是胸牌换上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字样,刚穿上时还觉得很不自在;但在这时面对着欢呼雀跃的人群,我全身心投入到拍摄之中, “不自在”不知不觉间已烟消云散。

与此相应的一个细节十分有趣。1月31日解放军入城时,幽默朴实的北平百姓虽然觉得很新鲜,看部队也很精神,军装也很漂亮,美式装备不能说不气派,可和战士们打交道时,总觉得他们严肃有余,活泼不足,用当时他们的说法就是有点“傻乎乎”。当然,这怪不得战士们,因为入城之前,部队专门进行了教育,并严格规范了战士的行为准则,明确要求不得和群众交谈,不得接受群众的物品。这些有着铁打纪律的战士们当然不敢越雷池一步,就这样给市民留下了解放军官兵太严肃的印象。我们老百姓在热情地欢迎你们,你们怎么能表现得“傻乎乎”的。那么,这种情况到了2月3日就有了全然改观。为什么呢?部队首长了解到情况后,专门下发了《关于改变部队严肃有余而活泼不足的规定》。我拍摄的战士与欢迎群众握手的照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1949年2月3日,扎有毛主席、朱总司令肖像的彩车和军乐队为前导,欢庆北平解放

苏进回忆说:“丁铁石团长坐在指挥车里,引导装甲车队一条线似的列队前进。在前门大街上,装甲车队被欢迎的群众围起来,学生们爬上装甲车贴标语。当深绿色的美造大道奇车拖着美造、日造大炮开过来时,欢迎的人群又拥上前去,高呼口号,爬到大炮上贴标语,标语贴完了,就用笔在炮上写。最后战士身上也贴上了标语……学生们争先恐后地往车上挤,热情地和战士握手,上不去车的人,围着大炮扭起秧歌。有的手擎着炮架,有的干脆骑到炮身上。兴高采烈的人群,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表达对子弟兵的爱戴与欢迎。随着隆隆响声,坦克开过来了,欢迎的人群再次沸腾起来。坦克上很快爬满了人,贴满了标语。游行队伍在群众的夹道欢迎和口号声中,缓缓驶过前门,向东转向东交民巷。

 1949年2月3日,华北野战军与第四野战军及北平军管会领导在检楼上检阅入城部队

《辛丑条约》把东交民巷正式划为使馆区,规定“各使馆境界,以为专与住用之处,并独由使馆管理,中国民人,概不准在界内居住,亦可自行防守”。最终,东交民巷一带的中国居民被迫全部迁出,在所谓界内的清政府各衙署也被烧拆一空。此后,外国使团又在东交民巷各街口张贴布告:“往来居民,切勿过境,如有不遵,枪毙尔命。”由此,东起崇文门,西至棋盘街,南起城墙根,北至长安街的这片土地,不仅成为列强侵略中国的大本营,更成为中国人不准入内的“国中之国”。除了使馆以外,各列强还在这里建立了联合行政机构、联合警察机构以及金融机构,并在这里设立各自的兵营,沿着东长安街建起了公共练兵场。整个地区由两丈高的界墙围起来,中间共设有八个对外警戒的炮垒。东交民巷的两端,各建有巨大的铁门,日夜由军警把守,拒绝中国人进入。

这就是平津前线司令部为什么命令入城式部队一定要经过东交民巷的原因。他们要堂堂正正地亲手结束这一段耻辱的历史。

莫文骅回忆:“入城式由我们兵团司令员程子华任总指挥,参加的部队有我们四十一军,还有华北二、三兵团的部队和特种兵部队。上午九时三十分,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叶剑英、彭真等首长,由北平饭店乘车来到前门城楼下面,健步登上箭楼,傅方代表郭宗汾、周北峰等也登上箭楼,我和吴克华等同志特意登上坐落在前门后右侧的一座银行小楼,自始至终观看这极为壮观的入城式和群众欢迎解放军的热烈场面。上午十时,四颗信号弹腾空而起,入城仪式正式开始。挂着红色指挥旗的指挥车,由永定门向前门开来。后面是四辆载着毛主席、朱总司令巨幅画像的大卡车。领袖像后面是整齐的军乐队,军号闪闪发亮,号声震天动地。再后是装甲车队、炮车队和骑兵、步兵方队。北平的各界群众沸腾了。放眼望去,前门大街上,数不清的红旗、横幅,涌不断的人流、车队。那震耳欲聋的口号声、鞭炮声、歌声,汇成一曲胜利的交响曲,在人们耳边回荡……坦克的轰鸣声由远而近,一直开到前门楼下。这些收集和缴获敌人的武器,如今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消灭敌人的新装备。汽车牵引的大炮,都是清一色的美国货。有些学生爬到坦克上,用粉笔写上:‘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对准蒋该死——开炮!’有的大炮筒上,骑了四五个小伙子,他们神气地摆着手,把人们扔上来的花环套在炮筒上……从永定门入城的队伍,经过前门,向右拐进了东交民巷,这是有意安排的。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帝国主义列强,任意欺侮中国人民,在他们眼里,中华民族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东交民巷是他们的领地,中国人是不得随便进入的。今天,我们就是要让他们看看,中国人民站起来了!……坦克冒着青烟,大炮高昂着炮口,骑兵、步兵挎着钢枪,由西向东行进。马达隆隆,马蹄嘚嘚,歌声阵阵。震得洋楼上的玻璃窗子瑟瑟作响。事后,才知道这些外国使馆的官员,由于不了解我们的政策,吓得紧闭大门,有的公使太太躲进暗室,有的公使吓得不敢在东交民巷住了。队伍开出东交民巷,绕过傅作义在东单临时开辟的飞机场,经过东单牌楼、北新桥到太平仓。部队与另一路从西直门入城的部队会合,再折向南行,经长安街,转和平门,从广安门出城。从上午10时到下午四时,前面的队伍过了德胜门,后头的还在向前门走……”

军旅作家刘白羽在《沸腾了的北平城——记人民解放军的北平入城式》中写道:“十二时,人群里起了一片欢呼声,人民的英雄炮兵出现了,绿色道奇卡车牵引着战防炮、高射炮、化学迫击炮、美式十五生的榴弹炮、日式十五生的榴弹炮、巨大的加农炮,一辆接着一辆。这里面有从辽西、从沈阳缴获的整个美国装备的重炮团……几门榴弹炮被人们写上了:‘瞄准蒋介石呀!’‘送给四大家族每人一颗呀!’……”

“‘东方红、太阳升……’歌声响彻天际。远看好像一片麦浪波动,近来一看原来是戴着皮帽子的人民骑兵来到了。人们叫啊、鼓掌啊,把五彩的红旗都抛上天空……”

“将近下午5五时的时候,夕阳照进了广安门,在高大的城门前,无数人欢送钢铁机械部队。在驶行一整日的战车上、坦克上,飘扬着无数的小红旗,战士们手上还捧着人民献给他们的一束束鲜花。这时虽然暮色苍茫,可是整个北平还到处充满愉快的欢声。北平真正沸腾了。”

欢迎人群中,一位女青年在衣服上写下了“天亮了”三个明媚的大字,欢快地扭着秧歌……

和民主人士张奚若、钱伟长、费孝通、雷洁琼、焦菊隐、周建人、胡愈之、吴晗、楚图南等一起登上前门箭楼的田汉,面对欢乐的场面,即兴写下了“毕竟工农新做主,天安门下扭秧歌”的诗句。

“北平入城式,标志着一个完整的新中国将要诞生了!”每当我翻阅自己拍摄的那一张张照片时,激情就会在胸中回荡。

就历史的真实来说,北平城内的老百姓对解放军接受确实有一个心理过程。

1994年4月24日,《戏剧电影报》(《北京娱乐信报》的前身)发表了一篇《解放北平有两次入城式》的文章。同年5月上旬,《作家文摘》转载了此文。

该文写道:“2月3日的北平入城式,我是目睹者。那天,天色阴沉,很冷,马路两旁驻足观看的人并不多,也没有欢呼场面,大家只是默无一言地瞧。”对照我们一些亲历者的回忆,这样的说法显然存有偏颇。

但是,正如该文的题目所透露的信息,有过两次入城式,又是怎么回事呢?

据我所知,北平入城式那天,东北电影队(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的前身)在前门箭楼设了一个机位在拍电影。有人说在前门只拍了照片,没有拍电影是不对的。只是拍电影用的硝酸片基容易着火,着火时就受了损失。正好在第二年苏联要来拍纪录电影,就按照当年的地点和场景进行了补拍。由于对“补拍”的理解不同,自然产生了解放北平有两次入城式的说法。而《解放北平有两次入城式》遭人诟病的一点是,人们欢迎解放军的笑脸是后来为了拍电影特意表现出来的,也就是说它是组织拍摄出来的,与入城式的实际情形有很大的距离。

摄影师苏忠义说:“我们摄影队是根据东北局的命令,跟随四野入关,拍摄整个华北战役的情况的。”

在南苑那一带还出了一点险情。就在他们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个解放军战士坚决地拦住了他们,问往哪儿去?苏忠义回答到良乡。那战士说:“你不要命了?这里可是前线,前面二百米就是敌人!回回回,赶快往回走。”

摄影队到北平军管会所在地良乡的时间是在1月6日的晚上。按道理说,应该拍下有关良乡的画面,但影像资料里遍寻无着。原来是胶片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不敢多拍。不然该拍到的没有拍到,那是失职。

果然,攻打天津的决心下定之后,摄影队就接到了从北平到天津拍摄天津战役的命令。

天津之战是在14日打响的,不到三十个小时解放,1月16日,摄影队又赶回了北平,准备拍摄北平和平解放。但是等了好几天,仍没有接到进入北平的命令。因为到1月25日,傅作义的部队基本上就撤完了。本应在1月29日正式交接,因为正逢春节,决定解放军进城的时间推迟到1月31日。

为了交接顺利,在1月30日的下午,负责接管北平防务的第四野战军第四十一军一二一师特意到西直门进行了实地勘察,摄影师石益民就跟去了。

1月31日,防务交接在西直门进行。

当时的一个细节,让摄影助理赵化记忆深刻。好多群众拿着脸盆,在解放军的车前净水泼街,也就是接风洗尘的意思,是一种很高的礼遇。

摄影师石益民回忆说,西直门越往里走,人就越多……有扭秧歌的,有唱歌的,唱的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那首歌。

赵化说:“其中给我印象很深的还有一些国民党兵,他们三五成群排在一起,呼喊着‘欢迎解放军来解放我们’。”

北平入城式是在1949年2月3日举行的,而这一天正是农历正月初六。在入城式开始之前,街道两边就挤满了人,这一点从我拍摄的照片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

 机械化部队从永定门开往前门大街

最热情的就数青年学生了。他们见炮车过来,一蹿就坐在了上面。其中被摄入镜头的就有已故北京大碗茶集团创始人尹胜喜,他当时还是个孩子。

据说,当时拍北平入城式的有三个单位,一是东北电影厂摄影队,二是华北军区政治部电影队,三是北平原国民党中电三厂。纪录片《北平入城式》就是由东北电影制片厂和华北军区电影队联合摄制的。鉴于这次拍摄的重要性,在2月2日,摄影队的领导同志就对各个摄影队分配了任务,即将他们分配在了部队经过的不同段点。石益民他们是在前门,有的在城门楼下,有的在城门楼上,有的就在大栅栏,那里是入城式的主会场。摄影队领队刘德源他们的拍摄重点则在东交民巷。解放军通过东交民巷时,为拍摄部队通过的全景,需要一个高点,但在四周却没能找到这么一个制高点。结果,摄影助理庄威就趴在地上当了这个制高点,刘德源站在他的双肩上拍下了全景和远景。

而苏联派出的两个摄影队是在开国大典之前。他们要拍摄的是两部片子,即《中国人民的胜利》和《解放了的中国》。

《中国人民的胜利》表现的主要是战争场面。可那时候北平已经解放了。于是,就组织按照当时的路线,各界人士穿上当时的衣服进行了补拍。但是这种补拍是有条件的,哪一个军队参加了入城式,就把哪一个军队再调回来,从原地再走一次。补拍也是有原则的,那就是要保证真人、真事以及真实的地点。目的,就是要保证历史的真实。

指挥此次补拍的是北平军管会秘书长薛子正,美术设计是漫画家钟灵。

解放北平后,从东北调到华北军区文工团的周凤山,曾披露过另外一件事:由于受到当时实际条件的限制,1月31日国共两军换防时没能拍下电影资料,这也是后来补拍的。补拍的地点在朝阳门,当时还按照战争环境布置了场景,垒上了沙包,放上了铁丝网,设置了拒马。国共双方的军队都是由华北军区文工团的人扮的,周凤山当时扮演的是国民党士兵。当时的领队是葛振邦。

有人也许要问,苏联方面为什么不用中国拍的素材呢?主要是因为苏联拍摄的是彩色片,中国拍摄的是黑白片。

《中国人民的胜利》的底片现存于俄罗斯,送给中国的拷贝现存放在中国电影资料馆。

以北平入城式为显著标志的北京和平解放已经载入史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益闪射出其夺目的光彩。

但是就历史的真实来说,北平城内的老百姓对解放军的接受确实有一个心理过程。

我在1月31日进城勘察拍摄地点的时候,南城的许多老百姓并不知道国共双方——确切地说是解放军与傅作义之间已经签订了和平协议。

和平协定虽然在1月21日就已经签订,但在北平城内并没有马上全文公布,只是说达成了和平协议,其具体内容是逐步透露的。原因在于,当时城内还有不少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如石觉的十三军。如果不先稳定住这些部队,可能会出现武力破坏和平协议的情况。毕竟一纸协议难以约束几十万军队。稳定局势,分化军队,出城改编,都要由傅作义花时间去解决。石觉等国民党高级将领就是在不愿意接受和平改编的情况下,被蒋介石用飞机接走的。当城内的国民党军队大部分按照傅作义的命令通过东直门调出城外,再无力闹事时,31日解放军才正式接防。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城内的老百姓才意识到北平和平解放了。但就当时的影响来说,只局限于西北城区,仍没有覆盖全城。

即使入了城,由于国民党多年的宣传,城内百姓对共产党的认识也需要一个过程。

那么,这种改变是在一二一师31日下午入城后开始的。

莫文骅将军回忆说:“我军……第一次进入像北平这样具有重大影响的城市,不能不说是面临着一场新的考验……北平的正月,寒风怒吼,滴水成冰,正是‘三九四九冰上走’的时节。进城后的第二天早上,我曾到各警备区域内看望部队。目睹的情景,实在令人感动。在西直门内,战士们顶着一条难以御寒的棉被,或穿一件很薄的大衣,挤在老乡家的门道里、屋檐下……我问战士们冷不冷?他们风趣地回答:‘不冷,我们有火龙衣!’细问起来,才知道战士们夜间冻得不能入睡,就在地上来回走动、跳跃……迎着凛冽的寒风,我们登上鼓楼,驻扎在那里的部队更艰苦。窗子没有糊,屋里没有生火,地铺上也没有干草,北风一吹,真可谓‘透心凉’。驻地的群众见子弟兵冷得不能入睡,心里很不安,多次来请,或派小孩来叫,邀请战士们到家里取暖,但战士们都婉言谢绝,坚持不进民房,不打扰群众。我们到了一二一师的‘长岭连’,他们‘三请三不进’的故事已经传开了。刚到驻地的当天夜晚,老乡请他们进屋去住,他们谢绝了。半夜,北风越刮越大,窗上的纸都被刮破了。群众不忍心子弟兵受冻,就采取‘合屋并床’的办法,腾出几间房子,公推几位老人来请部队去住。这个连的干部回答说:‘谢谢大家的关怀,我们年轻,火气旺,人多,挤着暖和。’第二次谢绝了。到了第三次,大娘、大婶、大嫂一起来请,不管怎么说也要让子弟兵进屋。连队没办法,只好实说:‘上级有规定,不得进民房,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房是不能进的。’解放军不进民房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牲口啃树皮,就用雨衣包起拴牲口的树干;怕牲口拉粪影响卫生,每匹马后头挂了个布粪兜。老百姓看着这一切,深为感动。”

解放军严格执行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与旧军队凶恶蛮横的作风完全不同。最初,他们没有地方住,宁愿在寒夜中睡在街头,也绝不去打扰邻近的百姓。即使向老百姓借用生活用具,不论借来时什么样,还回去一定会刷洗得干干净净。有一个班的解放军战士借住在安徽会馆,星期日要改善生活包饺子,便向邻近的住户借个大盆拌馅。邻家主妇怕他们损坏或者不还,就把洗衣服的大瓦盆借出。待还回来时,瓦盆里里外外被刷洗得干干净净。这位主妇觉得很过意不去,自己当时怎么能拿洗衣服的盆让人家去弄吃的东西?这多对不起人啊,不觉潸然泪下。谁家没儿子,何况这些孩子都是从枪林弹雨里冲杀出来的,自己这么做不是缺德吗?真是一时想不开,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带着这种负疚心理和对解放军的全新认识,她与战士们的感情一下子拉近了。

但毕竟解放军才进城四天,就举行入城式了,这种亲身感受者,在短时间内仍属于少数。即使由他们极力宣扬,所影响的人群也还是少数。再说了,当时在城内的地下党员也只有三千多人,加上受党影响的外围组织,总共约有万人。最重要的一点是,敌特、匪帮、惯偷等趁防务交接之机,四处活动,人们仍处在惶恐之中。物价飞涨,生活困苦,即使在春节期间,人们仍为吃穿所困。所以2月3日解放军入城的时候,有不少人仍在观望之中,抱着看热闹的态度。这并非不可以理解。

仅仅十天之后,也就是2月12日,北平市人民政府宣告成立,并举行庆祝北平和平解放大会的时候,局面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北平人民从四面八方拥向天安门广场,腰鼓队、秧歌队聚集在广场上载歌载舞。广场成为欢乐的海洋,红旗漫卷,歌声飞扬。

 清华大学与燕京大学师生爬到坦克车上,与人民解放军共享胜利的喜悦

 

发布时间:2014年01月20日 11:35 来源:人民文学出版社 编辑:雍莉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