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律的尺度——72个廉政微故事》

围猎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乌力罕默念着这首诗，将一把弓挽成满月，黧黑的脸因用力涨得通红。就在一百米远处的那匹蒙古狼警觉回头的瞬间，“嗖”的一声，一只利箭在电光火石间射出。蒙古狼应声倒地，箭正中眉心，殷红的狼血在洁白的雪地里肆意流淌。

当乌力罕走近蒙古狼的时候，那匹狼快要断气，正用最后的力气挣扎，那凶狠的眼神是乌力罕再熟悉不过的。乌力罕拔出那支箭的同时，狼也归了天。

这匹狼身长足足有五六尺，乌力罕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死狼绑在马上。跟了自己五年的枣红色骏马阿勒塔仰蹄嘶鸣，兴奋不已。乌力罕心情大好，拍拍马背，翻身上马，往草原深处疾驰而去。

乌力罕是乌珠穆沁草原上最出色的猎手，打过的狼不计其数，多次被盟里和旗里授予“打狼英雄”称号。他勇敢、坚毅，曾独自深入草原腹地，在群狼围攻下射杀两匹健硕的公狼并安然脱险；他沉着、冷静，能够长时间趴在雪地里忍饥挨冻，只为伏击一匹屡屡祸害羊群的独狼。每年冬季，苏木（蒙语，乡的意思）组织打狼，乌力罕都是第一个冲在前面。在他的眼里，狼是草原的精神图腾，但也是草原的祸害，必须坚决打狼才能维持草原的安宁和平静。

正当乌力罕策马疾驰的时候，忽然发现远处洁白的雪地里有一团火红的东西，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那是一只火狐。

火狐见乌力罕越来越近，居然丝毫不害怕，一动不动地趴在雪地里，用幽怨乞怜的眼神盯着乌力罕。

好一只漂亮的火狐！它通体红色，在雪地里极为耀眼，身长不足三尺，体态匀称，皮毛光鲜，堪称狐狸中的上品。

乌力罕下了马，慢慢地向火狐走近，火狐并不躲避，反而缓缓站起身，盯着乌力罕，那眼神直勾勾、火辣辣、赤裸裸，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他动弹不得，让他口干舌燥。那一刻，乌力罕心中有一万只火狐奔腾而过；那一刻，他的心忽然变得柔软，他柔软地想起了出生的那片草原，想起了心爱的其木格姑娘，想起了蒙古包、勒勒车和马头琴……

就这样对视了不知多久，火狐转身缓缓向前走去，乌力罕着了魔似的牵着马跟在后面。绕过一个雪丘，火狐在半山坡上停了下来，用爪子在雪地里奋力地刨。

不一会儿，雪地里居然出现了一条狼腿！乌力罕冲上前，和火狐一起刨了起来，渐渐地，一匹已经冰冻的大狼呈现在了眼前。这匹狼个头比刚刚射杀的那匹还要大，但是瘦得皮包骨头，估计是饿死在这片山丘上的。

真是意外的收获！乌力罕高兴地唱起了歌，此时的火狐也耷拉下耳朵、摇摇尾巴，仿佛在乞求乌力罕的爱抚和赞扬。

乌力罕把火狐抱在怀里，一边爱抚一边说：“你是我的迷你（蒙语，宝贝的意思）。”火狐仿佛听懂了乌力罕的话，温顺地趴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那天，火狐带着乌力罕又找到了三匹死狼，乐得乌力罕直叫唤，像个孩子一样在雪地里奔跑，还给火狐表演了呼麦。直到夜幕降临，乌力罕才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和火狐别过，回到了蒙古包。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乌力罕都和火狐厮混在一起，他都不用带猎枪和弓箭了，只要跟着火狐，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到死狼。乌力罕觉得自己捡到了宝物，每天都带着很多昆虫和野果给火狐吃。于是，辽阔的乌珠穆沁草原上，可以看到一个很奇怪的景象——一只火红的狐狸走在前面，膀阔腰圆的英雄猎手牵着马走在后面，不闻枪响，不见箭出，到了傍晚，乌力罕的马背上总是驮着四五匹死狼，满载而归。

乌力罕和火狐成了莫逆之交，人畜情未了。他会和火狐说很多心里话，说他的快乐和烦恼，火狐仿佛听得懂似的，摇头摆尾，憨态可掬。

草原的冬天快要过去了，积雪开始慢慢融化。不知不觉，乌力罕和火狐一起度过了这个快乐充实、硕果累累的冬天。那天，乌力罕照旧和火狐一起寻找死狼，到傍晚时分，已经发现了七匹，这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真是完美的一天！

天渐渐黑了，月亮升了上来。和火狐道别后，乌力罕翻身上马，轻挽缰绳，骏马阿勒塔因载重过大，跑得有点慢。

就在这时，只听“嗷”的一声，对面的山丘上突然出现了一匹狼，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无比阴森恐怖。乌力罕下意识地把手伸到背后拿弓箭，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带，手心瞬间沁出了汗。

死一般的寂静中，开始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四周的山丘上不断地有狼出现，一匹、两匹、五匹、十匹……源源不断，黑压压的一片。乌力罕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山谷的谷底，一种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恐惧像海啸一般袭来，他无法呼吸、无法动弹，脑海中一片空白……

“嗷……”对面的头狼又是一嗓子，刹那间，四周山丘上的狼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下来，扑向乌力罕，山谷里响起人的惨叫和马的哀鸣，不久又恢复寂静……

就在乌力罕闭眼的一瞬间，他仿佛看见那只火狐站在狼群中，冷眼看着他，眼神里全是厌恶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