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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裕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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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在另一个战场上

1

大营区委书记田长林和焦裕禄坐在马车上,赶车的是区交通员小任,一个十八九岁的很机灵的小伙子。一路上,小任不停地哼着歌。

田长林问小任咋这么高兴,小任说:“田书记,你不也说今儿个最高兴嘛,接咱们焦区长呗。”田长林说:“焦区长到咱们大营来工作,以后你这交通员的任务,就是专跟焦区长。”小任答应着,说太好了。他甩了个响鞭,马跑得更欢快了。

焦裕禄说:“田书记,县委把我调大营区来工作,我可是两眼一抹黑,对这里不熟悉,你得点拨我啊。”田长林说:“老焦啊,县委让你担任大营区委副书记兼区长,是因为这里的局势比彭店更复杂,也更需要你啊。大营的土改,剿匪是重点。这里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土匪窝。老乡们说:‘大营九岗十八洼,洼洼里头有响马。’咱们区七十多个村子,村村有土匪,大土匪头目就有一百多个。老乡们让土匪祸害苦了。大营这村子,因为有个大土匪黄老三,受害也最重。”

“黄老三?”

“这家伙挺复杂,他曾经是伪县长的把兄弟,也当过大营镇的伪镇长。霸占了几百亩好地,有几百号人的一支土匪武装,横行一方,为非作歹。虽然解放军把他的队伍打垮过,可他一直躲在暗处搞暗杀,反攻倒算,还伺机袭击区部,闹得大营鸡飞狗跳,一年不到,大营换了几任区长,谁也不敢在这里久留。黄老三还有个在解放军里当营长的儿子,凭着这一点,他把区政权不放在眼里,认为共产党不敢把他怎么样。老伙计,大营的情况,我一点没瞒你,在这里工作,你怕不怕?”

焦裕禄说:“有党,有县委,有老兄你,还有大营的群众,我没什么可怕的。”田长林说:“伙计,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县委安排我去开封受训一段时间,大营的工作全靠你了,你可得多加些小心。毕竟,咱在明处,土匪在暗处。”焦裕禄说:“老兄放心。我这人哪,是铁砧子命,硬着呢。”

2

就在焦裕禄刚到大营的这天晚上,在大营区黄庄,静谧的夜被一片犬吠声惊醒了。

一队穿黑色夜行衣的人进了村子,他们悄悄包围了一户人家,有的上到房顶,有的从院墙翻过去。为首一人,穿黑色对襟袄,光头,一脸横肉,五十多岁年纪,腰里别着两支德国大镜面匣子枪,此人正是大匪首黄老三。

屋里一片乱腾,大人哭孩子叫,男主人被五花大绑推出来。黄老三头一歪:“徐六,你他娘的好大胆子,敢当农会主任!敢让人分我的东西!”

农会主任徐六吐了口唾沫:“黄老三,你能啥?”黄老三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在大营,我黄老三就是皇上他二大爷?晚上惹了我,让你活不到天明;早上惹了我,让你活不到天黑!”徐六翻了他一眼:“你还能奓几天?”黄老三气得腮帮子鼓起来:“奓一天我也要把惹了我的人笤帚疙瘩剁三截!”

匪徒们把徐六推到大街口。狗吠声响成一片。另外几伙人分别来到街口,他们又抓来几个农会干部。一个土匪来报告:“三爷,把保田队长、妇女主任都抓来了,咋个处置?”黄老三下令:“拉到南洼,统统活埋了。”把几个人押走时,黄老三又说:“埋时把他们的脑袋露出来,牵上牲口套上耙,把他们的头耙烂!”

第二天早晨,黄庄惨案的消息报到大营区委,区委书记田长林、区长焦裕禄带领土改工作队火速赶到黄庄南洼。

眼前的情景让他们惊呆了,五个牺牲的农会干部刚从坑里扒出来,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一个保田队员说:“太惨了,人是埋在坑里,又让耙给耙死的,脑袋全烂了。俺们当保田队的门上也全插了刀子。黄老三放出话来,谁再干保田队,就是这个样子。”另一个土改工作队员说:“黄老三这个混账东西,在大营欠下的血债数不清了。他扒过人的皮,抽过人的筋,谁惹了他,别想落个囫囵尸首。”

田长林对焦裕禄说:“群众都要求除掉黄老三,只要这小子活着,咱大营的百姓就没法过一天安稳日子!”

焦裕禄捏紧了拳头:“擒贼先擒王,一定要打掉黄老三这个贼头!”

3

小任背杆鸟枪,跟着焦裕禄去调查匪情。焦裕禄到大营这几天,天天在各乡各村里转,小任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为了保护焦区长,他把家里的一杆鸟铳背上了,这鸟铳枪管有一寸粗细,能装一斤砂子四两火药,比汉阳造还顶用。

路上,焦裕禄问小任:“小任啊,你说,大营最恨黄老三的是谁?”

小任说:“说起来,咱大营的老百姓,没一个不恨黄老三的,他看见谁家的闺女俊,三天送不到,就要全家遭殃。看中谁家田地,你敢说个‘不’字,就杀光全家。他要杀人,压根儿用不着找啥理由,骑马走在街上,看见谁不顺他眼,抬手就是一枪。他不高兴的时候,就要杀人找个乐子。他高兴了,也要杀人凑个乐子。最恨黄老三的要算李明了,黄老三把他糟害得最苦,家破人亡啊。”

焦裕禄说,那咱就去找李明。小任说找不到。焦裕禄问为啥,小任说:“黄老三专要剥李明的皮,他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到外地去了?”“没,他还惦记着要杀黄老三报仇哩。可咱大营的九岗十八洼,藏了那么多土匪络子,找他们都难,李明只有一个人,就更难找了。黄老三找了他两年都没找到他。”

焦裕禄问小任认识李明吗,小任说:“咋不认识,当年他当过民兵,还是积极分子。”焦裕禄说:“那就好办了。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咱们一定要找到李明。”

说起李明恨黄老三,真是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李明是大营村的本分百姓,家里有二十亩地,他爹除了种地,还在大营十字街上摆一个馍篓卖蒸馍,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黄老三偏偏就不能看见别人日子好过,他天天差人到李明家要馍,一文钱也不给。快过年时,黄老三又来要馍,李明他娘就打定主意向黄老三求情,让他还馍钱。

那一天是大营的集日,黄老三骑着大白马,带着一群喽啰,从大营街上经过。这伙人在买卖摊子上见什么拿什么,一个集日被他们闹得鸡飞狗跳。

他们来到李明爹的馍篓前,黄老三吩咐:“快过年了,李家馍篓的馍别卖了,都拉我家去!”喽啰们不容分说,拿出腰上缠的布袋就装馒头。李明老娘拦住黄老三的马头,苦苦求情:“黄三爷,你在俺馍篓上拿了一年馍,快过年了,也该给俺个面钱柴火钱,这小本小利的。”

黄老三问这人是谁,一个喽啰说是李明他娘,想要馍钱。黄老三哈哈大笑:“要馍钱?咱吃她几个馍,是对她多大的抬举!不孝敬咱,还要什么馍钱?告诉她,吃下的馍早变大粪了。”

喽啰推了一下李明他娘:“听见了没有?三爷让你上他家粪池淘大粪去,顶你馍钱啦。”李明娘被推倒了,她爬起来抓住黄老三的马头:“黄三爷,你不能不讲理呀!”黄老三笑说:“讲理?在大营,你家顶着谁的天哩,踩着谁的地哩,啥叫理?我黄老三就是理!镰把儿,给我狠狠打这个歪老婆子!”

一个名叫镰把儿的土匪上去把李明老娘一脚踹倒,拳打脚踢,李明娘昏死过去。黄老三一阵狂笑。

李明得到消息赶来,见母亲不省人事,扑上去揪住黄老三的马缰绳:“黄老三,老子和你拼了!”镰把儿和喽啰们把李明紧紧按住。李明大骂:“黄老三,你还有人心吗?”镰把儿要打李明,黄老三笑笑:“算了,三爷我今天高兴,且不和你计较。小子你记牢了,在大营,三爷我就是阎王!我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四更!走!”说罢带上一干人马,扬长而去。

李明没想到,黄老三当时没动手,是记着账呢。他在筹划着一个更大的阴谋。那个阴谋,到李明妹子出嫁那天开始实施了。

那天,一顶花轿抬进李家,新郎官骑在一匹骡子上,胸前戴一朵大红花,唢呐吹得欢天喜地。李明家门前围拢了很多乡亲。他们互相询问着:“新女婿是哪村的?”“梁庄的,听说是个烧窑的小把式。”“看这小后生长得多精神。”

李明的妹妹头上顶着红盖头,让伴娘搀扶着从屋里走出来。门口两挂大鞭炮响了。正在这时,另一支迎亲的队伍也到了。迎亲队伍前是一个庞大的鼓乐班子,吹打得十分热闹,鼓乐班子后边是一顶八人抬的大花轿。

乡亲们诧异:咋又来了一拨子迎亲的?一看那花轿,还是八人抬的。“俺娘哎,那不是黄老三吗!”有人惊呼,怎么是这太岁来了!

花轿后,黄老三骑着一匹大红马,戴着大红花,匪众们簇拥在他周围。他们把迎亲的人团团围住。黄老三用马鞭子一指新郎官:“你来干啥?”

新郎官吓得脸都黄了:“娶、娶亲……”黄老三冷笑:“娶亲?你他娘的好大胆,敢娶我黄老三的女人!给我打!”几个土匪扑上去,从骡子上拉下新郎官就打。镰把儿和几个土匪连拉带拽把李明的妹妹从小花轿里拖出来。李明的妹妹挣扎着。几个喽啰把她往大花轿上推搡。

李明抡着锄把冲了出来:“黄老三,你光天化日抢男霸女,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土匪们拦住李明,李明抡起锄把,打倒了几个土匪。黄老三喝令:“这小子真还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给我捆了!”因寡不敌众,李明很快被按倒在地。土匪们闯进李家院内,一通乱砸之后,把李明捆起来吊在庑梁上。

黄老三命令动家法。镰把儿上来,用燃着的两束大香烧灼他的腋窝,烫得李明号哭不止。李明的老爹老娘跪在黄老三面前:“三爷,求求你放了我闺女和儿子吧,俺李家的宅田全归三爷,没一句怨言。”

黄老三剔着牙:“三爷看上你闺女是她的福气,到我家,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比嫁个臭窑花子强百倍,别他娘的不识抬举!你们家的那点薄地我还真不稀罕,今天我就要李明这条命。小的们,给我往死里打。”

李明被吊打了一个时辰,皮开肉绽,几个小喽啰眼见李明没了气,这才簇拥着黄老三走了。

半夜里,李明从停尸的门板上醒过来。他揉揉眼睛,看看四周,灵床前放着烧纸钱的瓦盆,点着引魂灯,风吹得隐魂灯忽明忽暗。他挣扎着下了灵床,艰难地推开房门:“爹、娘……”

李明的爹娘吓了一跳,李明的娘摸摸儿子的脸:“儿呀,你真活过来了?”李明抓住娘的胳膊:“真的,娘,俺没死。你看俺还有影子哩。”李明娘叫了声“我那儿呀”,就抱住李明大哭起来。

李明的妹妹被抢到黄家就撞墙自杀了。他爹怕黄老三知道李明没死,还来抓捕,连夜让他跑了。第二天黄老三知道李明又活过来了,到李家来要人,逼着李明爹写文书,把二十亩地全给了黄老三,李明爹说了句不情愿的话,让黄老三活活打死了。黄老三还声言要李明的性命。八路军解放了大营,李明才回了家,当上了民兵,一心要报仇,想亲手宰了黄老三这个王八蛋。八路军大部队一走,黄老三又冒出来,轰炸区部,区长都怕在大营工作了,一年换了好几茬人。黄老三发誓要扒李明的皮,李明不敢再当民兵了,一天到晚东躲西藏。

了解了李明的家史,焦裕禄更加坚定了要找到李明的信心。可是,他和小任在洼里转了七八天,把李明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找遍了,却连影子也不见一个。

小任泄气了。焦裕禄说:“再找找看,也许,李明知道有人在找他了。真要那样,他会出来和我们见面的。”

4

大草洼深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大汉正在靠坡挖的一个土灶前烧火。土灶上吊着一只瓦罐当锅,汉子趴在地上吹火,柴火太湿,吹不着,浓烟呛得他直流眼泪。

突然,汉子听见身后有人叫:“是李明大哥吗?”

汉子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子。他看见身后站着两个人,想跑。

小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李明大哥,你别走,你看看,我是区上的小任呀。这是咱们区新来的焦区长。”李明愣了下神。小任说:“李明大哥,焦区长为了找你,在大草洼里转了七八天。”李明问:“找我?找我干啥?”焦裕禄说:“想和你拜个兄弟!”李明摇摇头:“您是区长,想跟俺拜兄弟,为啥?”焦裕禄说:“为了和你一起抓黄老三,为大营的百姓除害。”李明眼睛一亮:“这是真的?”焦裕禄庄重地点点头。李明说:“中!中!”

焦裕禄探身朝瓦罐里一看,瓦罐里煮的全是野菜,便说走吧兄弟,跟我回大营。

李明回到家,焦裕禄把铺盖卷搬进他的炕上,和他住在一块儿。李明这一回来,很多青年人都报名参加了民兵队,大家摩拳擦掌要同黄老三斗。李明当了民兵队长,他有了一支汉阳造步枪。

这天半夜,焦裕禄开会回来,见李明还没睡,拿一颗子弹在鞋底上翻来覆去地摩擦着。焦裕禄问他干啥呢,李明举起那颗在鞋底上磨得铮亮的子弹说:“大哥,咱听人说这子弹在鞋底子上一磨就成了‘炸子儿’,这颗子弹是给黄老三留的,一枪打进去让他脑袋开花。”焦裕禄说:“兄弟,那可不中。黄老三咱们可是要活的,得交给人民审判!”

李明问:“大哥,咱啥时去抓黄老三?”焦裕禄在鞋底上磕了下烟灰:“咋了,着急了?”李明说:“都急死了。恨不得立马把这狗日的生擒活拿,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不光是我急,那些让黄老三糟害得家破人亡的乡亲,哪一个不急啊。”焦裕禄按按他的肩膀:“兄弟啊,大营的斗争形势很复杂,黄老三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可啥时抓他,要看准火候。”李明搓着手心,说急得天天手痒。焦裕禄说:“这些日子要密切注意土匪的动向。记住,急火烧不烂猪头,急水里下不得船桨。你可是民兵队长啊,我们不但要和土匪斗勇,更要和他们斗智,要讲究斗争策略。”

5

离大营西南十几里路远,有一座寺院叫山川寺。

这座寺院不大,却十分热闹。僧人们进进出出,有的在大殿上续香,有的在打扫院落。

一个五十多岁、秃顶的矮胖子数着一串念珠从院里甬道上走过。他就是大匪首黄老三。

一个人从角门进来,他有四十多岁,大块头,一脸横肉。他是黄老三手下的一个匪首,名李新堂。李新堂便装,戴青呢礼帽,腰里一左一右掖着两把大肚匣子。见了黄老三,他抱抱拳,又看了看四周:“三哥,你倒是找了个清净地方。共产党满坡满洼地搜寻你,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你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黄老三笑道:“这叫大隐隐于朝。新堂,你说说这些日子有啥情况,你上回说大营区那边新来的那个区长叫个啥?”李新堂回答:“叫焦裕禄。从彭店那边来的。这小子是个辣菜根子,刚一来就把民兵又拉起来啦。你到处找的那个李明,现时当了民兵队长。”

黄老三狠狠把念珠一摔:“新堂,你说这大营是谁的天,谁的地?”李新堂说:“当然是三哥的天,三哥的地!”黄老三说:“新堂,你说得对。咱爷儿们的天地,不能让别人来扑腾。这几天,你得闹出点动静来,给那个姓焦的来点颜色。要是能把这小子除了,当然省去更多麻烦。”李新堂拍拍腰里的大肚匣子:“三哥你放心。今晚我就把李新营、刘三他们几个召上,到山川寺这儿来议事,半夜就动手。”黄老三说:“行。今儿个我有事上一趟鄢陵,晚上不回来了,你们一定要小心。”

李新堂竖竖拇指:“三哥你就温好酒等着好消息吧,有我李新堂,他焦裕禄就不会稳稳当当待在大营。”

6

傍晚,大营小学校里,焦裕禄正在教学生们唱歌,李明进来了,冲焦裕禄打个“出来说话”的手势。焦裕禄走到门口,李明把他拉到院子里,说:“大哥,有个紧急情况。跟黄老三一伙的一个土匪头子李新堂,召集了几个土匪到山川寺开了会,说要谋一件大事。”

焦裕禄问李新堂是谁,李明说:“这小子外号花脚太岁,是黄老三的一只手,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焦裕禄问:“他们谋什么大事?”李明说:“今天半夜,他们要到大营来偷袭。”焦裕禄问:“情报准确吗?”李明说:“李新堂的一个堂弟叫李新营,今天找他的一个把兄弟刘三,让他去串通几个土匪头子。我打听到了,一直盯着刘三。没错!”焦裕禄说:“好,你回去悄悄招集民兵,我就来。”

静谧的夜色里,一队土匪包围了大营村。匪首李新堂双手持两把匣枪,身边是他的堂弟李新营。李新堂问:“新营,你们看清爽了没有,那个姓焦的区长就住在李明家?”李新营说:“没错。他刚一来大营时,地里洼里到处钻,一夜换几个地方,这一段就一直在李明家住着。”李新堂说:“正好,三哥指名要李明呢。这回把他和那姓焦的区长一勺烩了!”

李新营说:“没球事,弄个把土八路,总比砸响窑容易吧。”李新堂说:“废话,砸得下十个响窑也保不准弄住那个姓焦的。小心为上。记住,把他俩拾掇了就走,尽量别打枪。”

此时,焦裕禄、李明和民兵们借杂物的掩护隐蔽在李明家的屋顶上,周围几栋房子屋顶上也都隐蔽着民兵。

窗户里透出微弱的光亮。七八个土匪摸近了李明家。李新营悄声对李新堂说:“大哥你看,有火亮呢。”李新堂冲他摆摆手。李新营凑到窗户上,用舌尖舔破窗纸往里看了看,又悄声说:“大哥,屋里拢着火盆哪。炕上俩被筒子。”李新堂说:“火盆有火亮,人刚睡下。”

李新营冲土匪挥下手,土匪贴靠墙根站住。他示意两个土匪守门,带其他人踢门闯入。土匪掀开被子,被筒是空的。土匪翻箱倒柜,三间屋子空空荡荡。李新营说:“这他娘的日怪,人呢?土遁了?”李新堂觉得有点不对劲,忙下令大伙儿撤。

门外,从墙根溜过来几个民兵,把土匪的岗哨掐住了。一个大个子岗哨挣扎着打响了枪。李新堂带众匪冲出屋外。

焦裕禄和民兵们从屋顶跃下。从李明家院里的玉米囤里、磨屋里也冲出了端着枪、举着手榴弹的民兵。民兵们喊着:“不准动,把枪放下!”土匪想冲回屋内,屋门早被民兵守住。李新堂举枪欲发,他的胳膊马上被几个人死死按住,枪被下了!

土匪们也被下了枪。李明看了一下:“嚯,来得不少,李新堂、李新营、张二疤、刘三,黄老三的‘五狼七猴’送上门来四个!”

焦裕禄命令把他们带走!李新堂仗着一身好武功,跳墙跑了。当他跑进一条胡同,焦裕禄和李明尾追过去,李新堂隐在一条胡同里,从靴筒里摸出一把匣子枪。焦裕禄二人追过来,李新堂抬手一枪,子弹从焦裕禄耳边划过。焦裕禄拽了李明一把,二人隐在一堵矮墙下。他们同李新堂对射,枪声稍停,李新堂窜出胡同,向村外跑去,焦裕禄和李明紧追不舍。李新堂一边还击,一边向村边撤退。又有七八个民兵追了过来,堵住了李新堂的逃路。李新堂举枪还击,已没有子弹了。

村边有个大水塘,水塘对岸是一片大苇荡。情急之下,李新堂跳进了水塘。焦裕禄命令民兵围住苇子坑,李新堂泅过水塘,一上岸,民兵刚好赶到。李新堂抱住一个扑过来的民兵欲夺枪,那个民兵身子一闪,李新堂伸出腿,把他绊倒了。

更多的民兵向这里围过来,李明喊:“别开枪!李新堂这小子跑不了啦!”突然一声枪响,李新堂应声栽倒。大家围上去,李新堂已被打死了。民兵们称赞:“好枪法,正中天灵盖。”

李明问:“谁打的枪?”一个人在塘边树上应声:“我!”他跳下树来。此人五短身材,手里提把驳壳枪。李明问是谁,来人说:“我是梁庄的,叫梁绕来。”李明问:“大半夜的,你跑这里待在树上干啥?”梁绕来说:“我趁晚上到大营来投奔区部的。”李明问:“你是干什么的?”梁绕来说:“我以前在山东那边打铁,让人抓了兵,节前找个冷子跑了回来。土匪知道我回来了,就拉我入伙,我东躲西藏,怕他们来抓我。听说大营这边咱穷人掌着天下,也有自己的队伍,我想来投奔。听见打枪,就躲在树上了,最后才知道是你们抓土匪,就打了一枪。”李明说:“你的枪法挺准的。”梁绕来说:“我打枪没问题,三八枪、汉阳造、手枪,都会打。”李明说:“那好,你就参加我们保田队吧。”

为了加强对剿匪反霸的领导,大营区分了六个乡,这六个乡分别是大营乡、寨黄乡、椅圈马乡、玉陈乡、门楼任乡、石槽王乡。李明当上了大营乡乡长兼农会主席。

这场胜利非同小可,经县里批准,枪毙了在山川寺擒拿的黄老三的五虎上将,取得了第一次镇匪反霸的胜利。大营区群情激愤,民兵队伍又得到了扩大。九岗十八洼的土匪惶惶不可终日,有的逃到外地去了,有的觉得自己罪恶不算大,就到区里来自首。黄老三吓了个愣怔,当然也不敢再在山川寺待下去了。

发布时间:2012年09月26日 10:40 来源:河南文艺出版社 编辑:张青津 打印